第二一三章：顺风使舵凤姐力拙；逆水行舟尤氏取巧（二）

　　凤姐这一病倒了，事情更是没得看了。宝钗，探春心里发苦，只得去寻王夫人说话，眼下家里面，除了王夫人，再没人拿得出钱来。只有当日抄检之时，得以幸免的王夫人这边还算好。

　　见宝钗和探春来了，又听二人说了一回，王夫人哪里不明白呢？既是明白了，她会拿钱么？当然不会了，不但不会拿钱出来，反倒说教起宝钗来，“姑娘是个明白事的，哪里不知做京官的艰难，眼下你兄弟虽是封了公，奈何到了现在，一亩地也没见，一块赏银还没有呢。这是只封了个空架子，真的要想选出去，不是还要钱么？”

　　探春知道宝钗以是二哥的人，姐妹们虽知道，只是没嚷开，现王夫人是婆婆，宝钗自不敢顶嘴，只得自己道，“眼下家里的事太也没个样子了，二哥又有个身份在，太太何不成全二哥个体面呢！再说老太太在世，很是疼二哥的！”

　　不听这话，王夫人即便心里气，却也有限，等听探春说完了，王夫人道，“姑娘也知道老太太疼你二哥，从前我们都是见了，也不敢不认，可老太太分体己的时候，姑娘是在场的，我不敢说老太太不公，姑娘说说，是不是太委屈你二哥了？”

　　宝钗和探春听了这些话，心里都明白了，王夫人见儿子什么都没得到，怕是想着老太太那时候已经糊涂了。又知王夫人天真烂漫认死理儿，再说怕是也无用了，只得陪着解劝一回，这才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宝钗见探春看着自己，只得道，“我去看看颦儿怎么样了，要是起得来，还是外面走走吧！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却是没别的办法了。真没想到，老太太一倒了，二哥不在家，我们家竟然变成这样了！”探春说着，抽搭起来。宝钗忙着劝了一回，去找黛玉。

　　黛玉虽是身上不好，每日却也要过来看看。见事情乱乱的，心里也着急。可她不知底细，还想着凤姐没个身份，不好说话呢，这会子听宝钗说要出去，才问道，“可是家里的钱不够了？”见宝钗点头，黛玉苦笑点点头，“今晚上就出去试试吧！”同探春说了话，两人走角门，回了外面小院。

　　茜雪，袭人等人见了就是一怔，“姑娘怎么回来了？”

　　宝钗道，“还是进屋说罢！”袭人听了，心知有事，便只和茜雪二个人进屋服侍。宝钗又命莺儿出去，这才说起府上的事。袭人听完冷笑一声，“这一家大小，和府老少，也太恶了些，前脚得了老太太的体己钱，后脚便忘了个干净。这还真真是孝子贤孙的做派呢！”

　　宝钗道，“别人怎么样，不管咱们的事。再说珍大爷和琏二爷也拿出钱来了。我们也凑了一回，奈何还是不够。这才想……”

　　袭人道，“姑娘们何必跟我说了这话呢？我是个什么身份？只管听喝就是了！”宝钗和黛玉一听，暗想果然如此，袭人不得宝玉的话，绝对不会拿钱出来。有心多说两句，再想今后还要相处，又知她为了这边，只得暂时作罢。袭人又忙着张罗起来，说什么也不放宝钗黛玉回去，只说要二人好好歇息一晚上的。二人无法，只得依了！

　　上屋里，紫鹃服侍黛玉一回，又劝道，“姑娘竟也别急，这两日我也看了一回，府上竟然好了许多。”

　　黛玉道，“不过是凤丫头病了，珍大嫂子无法，只得说了话，大家伙才都小心些罢了。再没个说法，还是不成的。怕是吃喝都不好看。”

　　紫鹃听了还要劝说，又听外面道，“紫鹃！姑娘可睡了？”紫鹃听袭人动静，忙让了进来。黛玉看了眼道，“这会子又来做什么？”

　　袭人赔笑道，“姑娘要赶我走么？”黛玉不说话，扭头过去。袭人忙上来服侍一回，劝黛玉坐了，才道，“姑娘是个明白人，我也不绕圈子了。这个院子里的事儿，我是知道些的，全赖着姑娘的本钱；二爷的谋划；茜雪妹妹起早贪黑操持，才攒下这么几个钱来。”

　　袭人说着，倒了茶给黛玉，又道，“老太太的事情不妥帖，我心里也急的不成。别人不知，倒也罢了，姑娘还不知么，不说旁的，只说把我与了你宝哥哥，我一辈子念着老太太的好。”

　　见黛玉喝了口茶，袭人继续道，“姑娘生日的那一晚上出来，我也也听了二爷的话。知道姑娘这边的钱是做什么用的。只是姑娘想想，拿了钱出去，事情就能顺了么？万一这钱要是在没了，等二爷回来了，还怎么办？再说姑娘要把钱拿出去使，何必又要问我呢？怕是心里也觉得不妥罢。”

　　黛玉道，“你说的虽是，奈何现在府上太也不像了。”

　　袭人道，“二爷出门前，倒是来了这边一回，却没个话留下的。”

　　“既是这么的，就再等等看吧！”黛玉嘴上说着话，心里暗想，宝哥哥走的时候，哪里又会说什么呢？难道还说老太太要是死了，该怎么办么？

　　宝钗黛玉两个次日坐车回府，车上宝钗问道，“袭人昨晚上可说了什么？”

　　黛玉道，“袭人说钱要是再没了，可怎么好！”

　　宝钗叹道，“这么说起来，却是我们急了！”

　　黛玉见紫鹃要说话，便道，“想了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紫鹃道，“钱动不得，吃喝呢？茜雪姑娘那边发送些过来不好么？”

　　宝钗道，“里外没个协调的，怕是更乱了。”

　　紫鹃道，“珍大爷和琏二爷都在，怎么会没人协调呢？”

　　宝钗摇摇头，“琏二哥和凤丫头极少说话；珍大爷更是说不上话的。偏偏老太太疼凤丫头，把身后事早早交了她，这么一来，珍大嫂子都不好多说什么了！”

　　紫鹃一想也是了，不由道，“这可怎么好了！”

　　黛玉道，“回去大家在商议一回，好歹再看看，实在不成，我去把钱取出来！”宝钗听了张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探春见没宝钗黛玉没取钱回来很是失望，又听宝钗说了袭人的话，也觉道理。可说了呢，钱再要没了，怎么好？又听了黛玉的打算，忙道，“眼下凤姐姐病了，不如找了平儿来说话，商量好了，再求珍大嫂子过府协理。等咱们里外都打点明白了，林姐姐在拿钱出来，才好放心！”宝钗黛玉都说很是，便命小丫头请人来潇湘馆。不多时，迎春，惜春，岫烟，平儿，鸳鸯都来了，就连湘云，宝琴都跟了过来。

　　这几日湘云觉得很是奇怪，为什么宝钗和探春总是躲着她，只要自己过去了，二人就不说话，今个过来这边，正和宝琴说话，见小丫头找人，便悄悄跟了过来。见姐妹们如临大敌，很是不解，便要说话，不想正这个功夫，只听院中小丫头道：“妙玉大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