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以为，匈奴袭击我大秦长城脚下的村落虽是常有之事，但如今正值匈奴刚刚击溃了东胡，东胡的大片土地才是冒顿应当关注之处，这一小队袭击村落的军士，当真是突兀了不少。”
比起章邯的压根就没看出来什么，还有韩信说出来的东西那么的突兀一时间不能让人理解，蒙毅这句话说得，可谓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一次匈奴袭击长城脚下村落的诡异之处，也是不合常理之处，既然已经是不合常理了，那么剩下的事儿，自然就可以一步步抽丝剥茧的分析一番了。
嬴高听了蒙毅的话之后微微颔首，显然是已经认可的蒙毅所说，而之前还一头雾水的章邯也有点反应过来了。
很明显，按照匈奴人的性格，刚刚征服了那么广袤的一片土地，还有那么多的奴隶，东胡女子，这样大的胜利几乎是匈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按照他们以往的表现，这一年都不会干别的，所有的匈奴部落的目光都会盯着东胡的那一片土地，什么时候把这片土地给分下去了，并且各个部族都对新分到的土地熟悉的差不多了，这才会开始进行别的事儿。
所以在现在这个当口对于明知道肯定打不下来又没有什么油水的长城脚下的村落，傻子才带自己部落的人去攻打呢。
当然，除非发生了一种情况，那就是攻打错落的人是受到了匈奴高层的指派，而这样的指派，往往会带着强烈的目的性，所以这么一来，嬴高的问题就到了下一个阶段，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突兀了不少，故其定然有甚目的，但朕今日苦思冥想，也未能参透其中意味，冒顿和项羽在匈奴刚刚击溃了东胡，怎地就将目光又集中到了我等的身上，诸公以为，有甚目的。”
嬴高这么问，也并不算是托大，之前蒙毅所说的，他的确是之前就想了出来，匈奴攻打长城脚下的村落，的确肯定是冒顿或者项羽的指派，但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嬴高却并没有想出来。
要是往长远了说，肯定是为了打进长城里面，打进咸阳城，杀了嬴高，灭了大秦，但是那都是往远了说的，往近了说呢，就单单看这一次事件，嬴高觉得要是想不明白的话，自己在跟冒顿和项羽之间的比拼上面就已经算是棋差了一招，而现在就差了一招的话，从长远上来说那肯定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嬴高这么问，他们几个心里面都是不由得对嬴高竖起了大拇指，不说别的，嬴高在这件事上面抓的实在是太细了。
要知道，之前嬴高的注意力可是一直都放在了自己颁布的三条新政，还有最近在咸阳城地面上面炒的沸沸扬扬的谏议大夫的人选上面。
正常来看的话，蒙恬来了这么一封书信，嬴高要做的肯定就是粗略的看一眼，特别是这么一件仅仅损失了一些奔逃不及的黔首的事儿上，作为皇帝根本就不应该投入多大的心力。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嬴高还是把这里面不正常的地方给找出来了，并且把现如今咸阳城里面几乎在用兵上最厉害的三个人给找来商议这个事儿，足以说明嬴高的心思可是一点都没从大秦可能发生的拿下战争上面放松下来。
这回，韩信也收起了他之前那好像十分轻松的表情，把自己的思想投入到了这件事上面来，本来韩信的思路那是相当的明确，在他看来，在蒙恬的眼皮子底下整这么一出，很明显就是声东击西之策，他们真正的目的显然并不是蒙恬的眼皮子底下啊。
但是嬴高这么一问，韩信也是静下心来细细的想了一遍，发现事情似乎真的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可能匈奴用的真正是声东击西之计，但是你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会真正对那个地方发动袭击，这都是之前韩信还没有细细的想的地方，这回，他完全收起了自己心里面对蒙毅和章邯他们的轻视之心，开始跟着嬴高的节奏用心的去捉摸这件事。
一时间，大殿上面的气氛倒是有些沉闷，但是包括嬴高在内，每一个人都在分析着这件事背后的缘由，冒顿和项羽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人，嬴高已经是跟他们反复强调过许多次了，更何况在项羽的背后还有范增和张良这俩脑袋比猴儿还精的人在那支招呢。
想了半晌，嬴高见没有人吱声，抬头看向章邯和蒙毅，问了一句：“蒙恬将军出兵击退了那些匈奴骑兵后，会如何善后？”
显然，嬴高是在这一点上想到了什么，但是他对于蒙恬跟匈奴的战斗细节还真就不知道，上郡地界，他只去过那么一次，还是去跟蒙恬商量分兵的事儿去了，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蒙恬跟匈奴的战斗上，所以很多事儿都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并没有细问。
对于这个些细节，章邯还真就是门清的，早年他和王离一样，都在上郡辅助过蒙恬，后来蒙恬在对匈奴的战斗中取得了近乎压倒性的优势，这才让驻守在上郡的将领稍微少了一些。
“若是像之前一般有匈奴骑兵袭击了长城脚下的村落，蒙恬将军便会根据之前始皇帝所定下的规矩，将被匈奴袭击的那一处村落中人转移到长城之内，以免再次被匈奴袭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大秦在长城之外的村落已然是越发的少了，匈奴对于我大秦长城的侵扰也才越发的少了，若是他们出动一次并不能掠夺到些许资源，并且还要折损一些人马的话，对于匈奴而言实在并非是好事。”
直到章邯说出了这话之后，嬴高才知道大秦对于匈奴到底是采用的怎么一番应对之策，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这实在是有点太过被动了，说白了不就是躲着人家匈奴呢吗，有蒙恬那样的猛将在上郡驻守着，却还要要匈奴采取这样的策略，这实在是嬴高有点不能理解的地方。
虽然他也知道之前始皇帝那是压根对于匈奴的那块地就没有什么兴趣，认为在异族的手里面损耗自己的兵力是十分的不值得的行为，但是这样的做派无疑是让匈奴的首领们越发的自我感觉良好的源泉，头曼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生出了自己当匈奴的单于，然后集合整合匈奴的力量吞并大秦的想法。
而在他的儿子冒顿这，这样的想法又被更进一步的发扬光大了，而且为了这么一个梦想，冒顿还不惜跟来自中原的项羽合作，并且让项羽在匈奴之中享受着仅仅次于他，甚至可以说是跟他平起平坐的地位。
但是嬴高有点想不明白的是，你匈奴跟我们大秦又不是一样的生活方式，大秦的境内又没有像北边草原上那么多的平坦的草场，匈奴的老百姓们又不种地不打鱼的，你来中原有啥用呢？
当然，这样的想法嬴高也就是那么一想，真要是放在他自己的身上，有一个夺取匈奴的机会问他干不干的话，他肯定是要干的不是？
等等！将刚刚被袭击过的村落里面的百姓都转移到长城以内？
嬴高正一步步的想着那些没有用的东西，忽然之间脑袋里面灵光一现，好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那些被转移到长城之内的黔首，是否会经过蒙恬将军仔细的甄别？”
又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番之后，嬴高终于感觉自己有了点眉目了，于是又连忙开口问道。
听了嬴高这么一问，他们三人首先一愣，但是片刻之后，全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特别是韩信，之前他就隐隐的有点这样的感觉，但是一时间又有点抓不住到底是什么，这回经过嬴高这一句话，终于也知道是什么了。
“蒙恬将军麾下之人的确是会对进入长城之中的黔首们进行甄别，但据我所知，因匈奴人与我大秦之人相貌便差了些许，故而只要是根据相貌甄别，看是否有奸细混入了我大秦的境内……”
“这种甄别方式虽在之前也算是管用，但如今那项羽与其麾下的万人也在匈奴的境内，若是混入了项羽麾下之人，怕是蒙恬将军麾下的军士并不是将其甄别出来！”章邯这边还没等回答完了嬴高的问题，韩信的脑袋里面灵光一闪，终于是想到了，而且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虽然嬴高也是已经想到这了，而且他一看蒙毅也一定是想到了，但是韩信毕竟是年轻人，年轻人就需要一些这样的热血，所以嬴高也并没有责备韩信。
“不错，如此想来，那匈奴忽然之间派了一小队骑兵不惜伤亡的袭击一个长城脚下的村落，所为者不过是想要让蒙恬将军像以往一样，将那村落之中的黔首都转移到长城之内，怕是此时……那些奸细已然混入了我大秦的领土之中。”
嬴高面色有些阴沉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语气里面带着无奈之情。
的确，下咸阳和上郡之间虽然不能说是远，但是这个消息传回来到现在这个时日，要是真的有人混入了大秦，早就不知道消失在哪个山林里面了，就算是你知道这个事儿，再想找到的话可就十分之难了。
几个人，而且是看不出什么特点的中原人，现在很可能胡成了匈奴的奸细，混迹在大秦的领土之中，这要是人家故意隐匿住了的话，想要找到的概率实在是有点太低了，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知诸公以为，项羽若是派遣了这些奸细到我大秦的领土之中，到底所为何事？”
就在这个时候，蒙毅的双眼微微的眯了起来，缓缓的问道。
“自然是想要找到我大秦的破绽所在，好让其赶紧杀回大秦境内，总归好过其在匈奴的领土之上夹着尾巴做人……”
这个到底韩信也早就想的十分明白了，蒙毅一问，他又是脱口而出，显然对于项羽这个他曾经在屁股后面跟了不短的时间的人，韩信还是没少捉摸的。
“听闻那项羽在匈奴的地界上早已经成为了几乎和匈奴单于冒顿平起平坐的人物，何来夹着尾巴之说？”显然，章邯对于韩信的这个说法并不是十分的赞同。
“就算是如今的项羽已然成了匈奴的单于了，在他的心中已然是愧对自己楚国的先祖们，此时的项羽，纵然是在匈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其心中依旧是日日盼望着能够回到楚国的故地，击败我大秦，复了楚国的名号，项羽此时依然活在世上，所为的怕就是此事，若是不然，其便不会到了匈奴的地界……”
对于项羽的理想和心态，早在江东牵马的时候韩信就已经看出来了，而且看的那是相当的清楚，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十分敢于肯定这件事的。
“既然如此，此事便还有迹可循！”
正在章邯还想对韩信说出来的这个观点表示不服的时候，嬴高大手一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辩，项羽是个什么心思，嬴高心里还是有数的，也的确是跟韩信说出来的情况差不多，通过韩信的说法，嬴高在脑袋里面头脑风暴了一番，忽然发现这件事也并不是死局。
一听嬴高这话，三个人全部都看向了他。
“诸公可知，若是匈奴想要攻打我大秦的领土，进入中原之地，除了与蒙恬将军死磕，还有何处可以攻打？”
“这……”
三人不约而同的的目光聚集在了嬴高大殿里面的地图上面，显然，这种事凭空想象是绝对想不出来的，但是要是在地图上面一勾画的话，就十分的清晰明了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四个人已经齐聚在地图之前了，并且眼神几乎同时盯着匈奴和大秦交界的一片区域，这个区域也正在被嬴高的手指指着，显然，这件事，真的有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