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宴后,季枭寒请苏家人去园子赏荷,季家荷花池里的荷花,可比苏家的气派多了,光是荷花的品种,便有二十几种。
苏夫人像是极其喜欢荷花,一路上爱不释手,连连称赞:“侯爷府中这荷花品种繁多,且枝繁叶茂,真不愧是侯府种出来的花,品相都比别人家的好。”
“夫人过奖了。”季枭寒淡然道。
这时,小芳儿从廊道的另一头走来,她巧笑倩兮的给各位见礼之后,就走过来拉苏染霜的手,“慧儿姐姐,上次你与我说的绣法,我不是很清楚,试过几次都不得要领,要不……”小芳儿转过头来,对苏欢欢屈膝道:“苏大小姐,可否将慧儿姐姐借给我一晚上,我想与她学学刺绣,就借一晚上。”
原来,季枭寒是在这里等着呢!
以小芳儿在侯府的地位,苏家人断然不会拒绝。
苏欢欢与她母亲对视一眼,苏夫人便笑眯眯的道:“难得小芳儿姑娘看得上她,就是借她一个月,也无妨。”
“那日后我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便直接上门找慧儿姐姐咯?”小芳儿一点也没客气。
苏家人大方的道,“不客气不客气。”
之后,季枭寒借故有事要忙,先离开了一会儿。
苏染霜便道:“老爷夫人,我……”
苏夫人大约知道苏染霜要说什么,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急切的说:“你有这机会,便好好在侯府站稳脚跟,将来大小姐有的是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苏染霜很排斥苏夫人的热络,她将手从苏夫人手里拿出来,退后两步,躬身道:“慧儿晓得了!”
就这般,苏染霜被留在侯府,苏家人却回去了。
待苏家人走后,季枭寒与苏染霜站在凉亭中,季枭寒站在前面,苏染霜恪守一个下人该有的本分,站在他身后,跟伺候苏欢欢一样。
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这里的荷花,你喜欢么?”季枭寒问。
苏染霜略一沉吟,“侯爷家里的荷花很美,这样肥美的荷田,种植出来的莲子与莲藕,品质都不错。”
季枭寒:“……”
他就知道,这个小医痴,定是这样想的。
季枭寒回过头来,用热辣的眼神逼视苏染霜,苏染霜连忙退后,脸上火辣辣的,也不敢抬头看季枭寒。
季枭寒顿了一下,淡声对苏染霜说:“今日让小芳儿留你,是想让你同我去会会孙铁!”
“我可以么?”听说能见孙铁,苏染霜便顾不得礼教,走上前去抓住季枭寒的衣角,抬着头急切的看他,可当季枭寒看向她的时候,她又怂了,连忙退后,不敢与季枭寒对视。
季枭寒最是受不了苏染霜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他淡然的看着她道:“现在去如何?”
“好!”苏染霜跟在季枭寒身后。
可是,季枭寒却并未直接将她带到地牢之中,而是带她回了他的房间。
苏染霜踟躇着问:“侯爷,不是要去见孙铁么?”
“你就这样去见?”季枭寒反问。
苏染霜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讪讪的看着他。
季枭寒拿了一顶纱帽递给苏染霜,那纱帽从头到脚将苏染霜罩在其中,根本看不出男女。
季枭寒用修长的手指将苏染霜的纱帽撩开,露出她的容颜。
不得不说,这苏染霜真是个耐看的女人,两人认识这一段时间,季枭寒每次看到她,都有不同的惊艳。
被季枭寒盯着,苏染霜害羞的低下头,可季枭寒却快一步用手指托住她的下巴,沉声问:“你……想好了要怎么问孙铁么?”
“我不知……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苏染霜确实不懂怎么逼供。
季枭寒邪肆的勾唇,“若是看到我嗜血的样子,害怕么?”
“我见过最险恶的人心,如何会害怕侯爷,我不怕的!”苏染霜不会让季枭寒知道,他是除了王嬷嬷之外,唯一让她觉得温暖的人。
季枭寒很满意苏染霜的回答,见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气急败坏的道:“你别这样对我笑,否则后果自负。”
呃……
这人还真是随心所欲。
苏染霜低头呐呐,不理这个神经病。
季枭寒喉结诡异的滚动了几下,他克制的隐忍了下,方才粗声说:“走吧,带你去见孙铁!”
“是!”苏染霜连忙放下纱帽,跟着季枭寒去了关押孙铁的地牢。
那孙铁被吊在水中,从池边的水流痕迹来看,这里的水平常只在孙铁胸口,可有很多时候,能完全没过他。
看见季枭寒进来,孙铁抖了抖,显然对季枭寒很是忌惮。
“孙铁,今日我给你请来一位名医,这位名医最擅长用毒,她最大的本事,便是将人医治得半死不活,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要试试看?”季枭寒负手走到孙铁对面,站在他正对面后,他便不动了。
苏染霜跟在季枭寒身边,淡然的看着一切。
孙铁哀嚎道:“侯爷季侯爷,我能说的真的都已经说了,您还要我怎样?”
“你只要告诉我,你与苏夫人的关系,我就让你少受点皮肉之苦。”季枭寒又道。
孙铁的眸色闪了闪,他冷然的看向跟在季枭寒后面的苏染霜,谨慎的问:“侯爷请来的名医,可是一位姑娘?”
“与你何干?”季枭寒冷声道。
孙铁嗤笑,“当初苏夫人让我去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便是个医女,当时我们没能杀得了那姑娘,我就在想,这丫头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能夜半从我们手里逃走,如今看来,人一直都在侯爷手里。”
“哦,这倒是稀奇了,我竟不知道,苏夫人什么时候与一个小姑娘有过节了,那你不妨说给我听听?”季枭寒饶有兴致的问。
孙铁看了苏染霜一眼,淡声说:“姑娘介意让我看一眼么?”
“看什么看,老子堂堂七尺男儿,你那只眼睛看到老子是姑娘了?”苏染霜故意粗哑着嗓子吼了孙铁一声。
孙铁与季枭寒皆是一愣。
尤其是季枭寒,他倒是没想到,苏染霜还有这等本事。
孙铁被苏染霜骗过,他嘟囔道:“季侯爷,我想不到,你与苏家是姻亲,你为何执意要……”
季枭寒一拂袖,孙铁的嘴角便被不知名的暗器割破了皮,等苏染霜看过去的时候,那枚暗器已经稳稳的扎在孙铁身后的柱子上。
季枭寒道:“你若是执意不说,那先生,请吧!”
“说起毒药,我这里有一味毒药,毒药是用虫卵入药的,虫卵入腹,会在身体里面快速成长,最后变成无数的小虫子,钻到服药之人的血肉之中,日日啃食你的骨血,那感觉就像被万千蚂蚁撕咬一般,疼得人恨不能抓破皮肤去将虫子抓出来,最悲惨的是,即便你抓破皮肤,那些虫子也不会死,你得疼上七七四十九日,待你骨血被虫子吞噬得干干净净,人才会力竭而亡。“
苏染霜描述的时候,语气低沉缓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季枭寒这样杀伐果断的人听了,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遑说孙铁这样的无赖。
他颤抖着哀求季枭寒:“侯爷,你若是让这位先生这般对付我,你可就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
“反正,我现在留着你,也没什么价值!”季枭寒凉薄的道。
孙铁看苏染霜,又看季枭寒。
苏染霜淡声道:“侯爷且小心,我这药很容易沾染,你可别误伤了自己,这无药可解。”
季枭寒“小心翼翼”的接了苏染霜手里的药,沿着池岸朝孙铁走去。
孙铁在水里打了个冷颤,直接尿了。
“等……等……等等,我跟苏夫人是姘头!”孙铁道。
听了孙铁的话,苏染霜激动得忘记掩饰自己的声音,怒道:“你胡说!”
“你,你是女人!”孙铁仓皇的看苏染霜。
季枭寒冷冷的看孙铁,“我会去查实,若是事情果真如此,也就罢了,若是你信口胡说,那这药随时给你备着。”
说罢,季枭寒拉着苏染霜离开地牢。
心疼么?
苏染霜无助的抱住自己,她在心里问自己,可有心疼苏夫人片刻。
她现在满心都是苏夫人做坏事的样子,和她被孙铁这样的无赖讹上的样子,她被反复拉扯着,又煎熬又恶心。
一时间,也理不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出来后,苏染霜直接蹲在假山边上呕吐。
季枭寒见她难受,连忙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我给侯爷添麻烦了!”苏染霜愧疚的道。
季枭寒不喜欢她将他拒之门外的样子,冷声道:“在我面前,你何必隐藏,纵然是你不相信苏夫人会与孙铁有关,可我们走到这一步,也得好好的查,查到最后,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
“道理我都懂,可……”苏染霜为难的看着季枭寒,她无法将那句“她是我母亲”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季枭寒又如何不知她的心情,他淡淡的看着苏染霜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不是?”
“我希望她不是!”若她不是,苏染霜何至于如此煎熬自己?
季枭寒见苏染霜如此脆弱,心里不忍,正想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却听小芳儿咋呼:“侯爷,慧儿姐姐,不好了,老夫人不知怎的,肚子疼得受不住了。”
季枭寒一听他祖母生病,心里那点旖念早就飞走了,他急切的拉着苏染霜朝小芳儿走去。
“你说祖母怎么了?”季枭寒从暗处走出来,吓得小芳儿差点喊救命。
小芳儿额头全是汗,她顾不得苏染霜,急忙拉着季枭寒的手走,“我也不知,方才还好好的,吃了两片西瓜,便成这样了。”
“你随我去看看祖母!”季枭寒回头拉苏染霜。
小芳儿不明所以,“我的侯爷,这时候你就别管慧儿姐姐了,等会儿我来安置她。”
季枭寒懒得同小芳儿解释,掐着苏染霜的细腰,就往老夫人房间走去。
两人到时,老夫人屋里围着许多仆役,为免人多嘴杂,季枭寒淡声道:“你们都下去候着,这位姑娘略懂如何治疗肚腹急症,让她给老夫人看看便是。”
侯府的人,焉有不敢听季枭寒的吩咐,连忙低着头都出去了。
季枭寒这才疾步走上前去,跪在老夫人榻前,急切的问:“祖母,您哪里难受?”
“肚腹冰冷,跟刀绞一般的疼。”老夫人捧着肚子,说话都有些吃力。
苏染霜走过来,恭敬的道:“奴婢想请问一下老夫人,今日可曾吃过螃蟹?”
“吃了!”老夫人疼得两眼发虚,也没注意苏染霜是谁。
苏染霜给老夫人请脉,而后对季枭寒说:“老夫人是受寒了,侯爷先让人去取些姜汤或是料酒,先给老夫人喝下,我替老夫人施针,缓解一下她的疼痛。”
季枭寒连忙出去吩咐下人。
苏染霜替老夫人施针后,老夫人的疼痛果然缓解,她有了力气,便睁开眼眸色沉沉的看苏染霜。
“见过老夫人!”苏染霜不知季老夫人是否认识她,可她还是恪尽礼数,给她行礼。
“若老身记得不错,你当是苏家的丫鬟才对,这苏家,什么时候请的人,也开始有内涵了?”老夫人极为不屑的问。
苏染霜当没听见,她淡笑着将银针取下来,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日后再吃螃蟹,可就不能吃西瓜了,这两种大寒的食物碰撞在一起,对人的损伤不小。”
季老夫人碰了个软钉子,也就不再多话。
季枭寒进屋,见老夫人已经跟苏染霜聊天,当即面带喜色的问:“祖母,可还难受?”
“这位姑娘医术十分了得,祖母好多了,不过据我所知,苏家人早已离开,这位姑娘又为何没走?”老夫人精明的问。
季枭寒摸了摸鼻子说:“她与小芳儿十分要好,是小芳儿留下她的。”
老夫人恬淡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没多一会儿,姜茶与黄酒被送上来,苏染霜道:“还是给老夫人先用点姜茶,等过一会儿,再喝点黄酒暖暖,估计就没事了。”
言落,苏染霜对季枭寒道:“侯爷也喝点姜茶吧,日后吃螃蟹,还是备些姜汤或是黄酒,对身体好。”
季枭寒深深的看了苏染霜一眼,端了桌案上的姜茶,一口喝了下去。
在季枭寒喝下姜汤的瞬间,老夫人看苏染霜的眼神,当即就变样了。
她淡声道:“今日多谢姑娘相救,晴儿,你带这位姑娘下去,打赏些银子,我与侯爷有话要讲。”
被换做晴儿的人,是季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她笑着领了苏染霜出门,顺便屏退了左右。
“还是瞒不住祖母!”季老夫人还没说话,季枭寒已经开口了。
季老夫人不满的剜了自家孙子一眼,“你这是要闹哪样?”
“祖母相信孙儿么?”季枭寒问。
季老夫人招招手,让她大孙子到跟前去,慈爱的道:“祖母相信你,可你与这女子……却不是这么回事吧?”
“祖母说什么,我与她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季枭寒顿了一下道:“就算孙儿有这意思,她也没这想法。”
呵!
季老夫人怒极反笑,“我这么帅的大孙子,她还有什么可看不上的?”
“可她就是看不上我。”季枭寒也不知打的什么盘算,一口咬定苏染霜看不上他。
季老夫人思来想去,叹息道:“你也是,难得情窦初开,怎么就挑了这么块难啃的骨头?”
“孙儿若是知道自己为何独独钟情于她,那何苦还如此苦恼?”季枭寒苦笑道。
季老夫人心疼的拍了拍季枭寒的手道:“你当真要对苏家动手,当真愿意放弃与苏家联姻,只为这个小小的医女?”
“对苏家动手的缘由,现在孙儿不便告诉祖母,但绝非是为她,她只是意外,是孙儿生命中,一次美丽的意外,得之我幸,若是不能拥有,也只能是孙儿的缘分。”
听了季枭寒的话,季老夫人更加心疼季枭寒。
季枭寒却适可而止的告退,领了苏染霜走了。
两人走后,季老夫人对晴嬷嬷说:“晴儿,你去查查这女子,悄悄的查。”
“是!”晴嬷嬷告退后,季老夫人倚在床头,看着烛火发呆。
且说季枭寒与苏染霜,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季枭寒便又将人领回他院子里去了。
苏染霜有些惧怕与季枭寒单独相处,便问:“侯爷,小芳儿姑娘呢?”
“睡了!”季枭寒说罢,扯着苏染霜便走。
苏染霜连连后退,可不敌季枭寒力气大,她没了办法,只能抱住圆柱,“既然小芳儿姑娘已经睡下了,那侯爷还是让人将我送回去吧?”
“苏染霜,你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将你带到我院子里来了么?”季枭寒也不拉扯她,只在她耳边低声的说。
苏染霜被他弄得耳朵发痒,连忙别扭的让开,“那你送我回去。”
“我还有事同你说,你要是不跟来,我便抱你走。”季枭寒刚说完,苏染霜便连忙放下柱子,乖乖站在季枭寒身后。
哎!
季枭寒无不遗憾的叹息,若是她再坚持一会儿,多好!
可是,苏染霜从被他叫进屋,都一直保持着高度配合,一点都没有要劳烦季侯爷的意思。
进屋后,季枭寒便用凉悠悠的眼神看着苏染霜,只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侯爷……”苏染霜一开口喊他,他就往前一步,他往前苏染霜就往后,苏染霜往后一步,他就往前两步,反正就是要站在她面前,给她巨大的压力。
苏染霜不敢动了,只抬头问他:“侯爷想与我说什么?”
“……”我想与你说感情,你说么?
季枭寒气闷的想,嘴上却人五人六的分析,“你不觉得苏家现在的情况很诡异么?”
说起苏家,苏染霜就不着急走了,她冷然的道:“今日苏家,半点没有提起那位嬷嬷的事情,好像府里根本没有死人一样。”
“高门大院的龌蹉,可不止于此。”季枭寒讽刺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年我祖父便是看出来这点,所以一生只有我祖母,到我父亲这一辈,也只有我母亲一人,免去了许多腌臜事。”
“侯爷祖上高风亮节,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现下苏家最诡异的是,大房的孩子不受宠,二房的娘子不受宠,苏夫人这边,滴水不漏严防死守,我根本就没办法继续往下查。”苏染霜陷入的,又岂止是一个僵局?这简直是个死局。
季枭寒眉眼一动,他深深的看了苏染霜一眼,而后淡声说:“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苏家后宅大权旁落,苏夫人或许就急了,只要她急,你的死局就有可能翻盘。”
“你让我帮二房那边?”苏染霜摇头说:“二房没这个能力,她哪里是大夫人的对手?”
“她不是,但有一个人可以!”季枭寒笑说。
苏染霜顺着季枭寒的视线,惊愕的睁大眼睛,“你说让苏梅云……不成,她是个闺阁小姐,她怎么能去管家?”
“苏文轩一心想将她嫁到张家去,张家也是个大家族,她苏梅云要想在张家立足,学习内宅的管理,对她将来上位很有帮助,只要她把这样的念头传达给苏文轩,苏文轩便会配合她。”季枭寒道。
苏染霜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方才沉闷的说:“我试试!”
“我知道你舍不得对苏夫人下手,我不勉强你。”季枭寒道。
苏染霜浅浅的勾起唇角,还没笑出来,就已经跨了,她说:“没有的事,或许我早些查出来,还能阻止她再作孽。”
季枭寒端坐在案前,将茶具推给苏染霜,“会么?”
“略懂!”苏染霜将茶具摆好,低声说:“以前,王嬷嬷教过我,说是大夫人教会她的,小时候她逼着我学了些。”
“学这些,是因为她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回归正常的生活。”季枭寒将茶叶推给苏染霜。
苏染霜挺直脊背,端方的坐在他面前,优雅的清洗茶具,烹煮茶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养眼,他就知道,苏染霜就适合琴棋书画,她只要往茶具边上随意一站一坐,都是美景。
苏染霜微微抬头,浅浅的笑了笑,“我不觉得我在田庄的生活不正常,我反而喜欢同师父一起采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那时候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挖够师父交给我的药材,换了银子,就回家给王嬷嬷,她用我赚的银子,操持我们的生活,我觉得很好,我喜欢那样的生活。”
“你喜欢不代表你能拥有这样的平凡,你是苏家大小姐,你终究是要回来的,你……”你最终也是要嫁……给人的。
季枭寒看着苏染霜。
苏染霜笑了笑,把茶奉给季枭寒:“侯爷请尝尝。”
“不错,悠远绵长,你是个烹茶的好手。”季枭寒道。
苏染霜笑说:“等有机会,我用茶叶给侯爷做一次菜,味道极好。”
“记住,你欠我一餐。”季枭寒就差拿个小本本给苏染霜记下了。
可是,茶吃了,事情也谈妥了,苏染霜以为,她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便说:“侯爷……”
“小芳儿说你绣工好,是真的?”季枭寒拦下她的话头,不让她开口。
苏染霜咬着下唇,不满的说:“我不过就是粗略的学了一些,算不得好绣工,比起侯爷家中绣娘的绣工,我这只怕难等大雅之堂。”
“日前祖母托人给我赶制了一件披风,我嫌素净了些,你看绣点什么好看,今夜便绣出来吧。”季枭寒随手递了一个盒子给苏染霜。
苏染霜诧异的问:“现在就绣?”
“不行么?”季枭寒道:“我要上京述职,你得给我绣好。”
呃……
苏染霜纵是有万般不愿意,也只能乖乖打开披风。
披风是件好披风,苏染霜拿着那深蓝色的绒面披风,只觉得如丝般柔滑,而这绒面又不比丝绸那般冰凉,入手暖融融的,很适合春秋时节。
只是,要绣点什么好?
苏染霜思来想去,也不知季枭寒偏爱什么,便抬头问他。
她这一抬头,刚好捕捉到季枭寒看她的眼神,两人眼神交织在一起,一股暧昧的气氛瞬间弥漫在房间里面。
嗯!
季枭寒轻咳一声,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说!”他道。
苏染霜道:“侯爷这披风材质珍贵,我实在不知该绣点什么在上面,还请侯爷示下。”
“每次去见驾,我都是提着脑袋去的,你不防想点吉利的绣上去,也算给我送祝福,不过绣的人是你,一切都随你!”季枭寒提示苏染霜。
苏染霜是大夫,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当归,她说:“那我给侯爷绣个枝条繁茂的当归?”
“太花!”说好的一切都随人家呢?
苏染霜好脾气的说:“那不如就绣个大雁南归,又有寓意,又大气磅礴。”
“倒也不错!”季枭寒这才点头同意。
待苏染霜绣到一半的时候,季枭寒忽然抬头问她:“大雁南归,是不是也寓意倦鸟归巢?”
“侯爷要这样理解,倒也不是不可以。”苏染霜一心刺绣,也没想这么多。
不过,季侯爷却笑了。
嗯,倦鸟归巢,极好!
季枭寒让她当夜绣好,她便真的不眠不休的绣,季枭寒也不吱声,拿了一本兵书在一旁作陪,两人也没说话,可就这样各自做事,他们也都各自生出许多欢喜。
天亮前,苏染霜可算将绣品呈给季枭寒,看着她平铺在自己眼前那活灵活现的大雁,季枭寒伸手接了过去,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来回抚摸。
“此后,我进京述职,也有人等我归来了。”他将披风摊开,往身上一盖,意气风华的模样,别提多帅气。
苏染霜头晕眼花,也没细细的去品味季枭寒这句话的含义,只客气的道:“侯爷不嫌弃就好。”
说完,苏染霜只觉天旋地转,慌乱之中,她随手抓住季枭寒的手臂,季枭寒顺势便将她搂在怀中。
“怎么了?”季枭寒问。
苏染霜自嘲的笑说:“年纪大了吧,熬不得夜,有些晕眩。”
“小混蛋,当初在山洞中,我守了你两夜,也没说这番话,还同我卖老。”季枭寒骂归骂,可还是轻手轻脚的将人捧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床榻上放。
苏染霜吓得要跳起来,“侯爷,这使不得。”
“你发烧那日,可不是这样的。”季枭寒斜睨了她一眼,将人摁倒下去。
经季枭寒来回提醒,苏染霜那些朦胧于心的记忆,竟慢慢鲜活起来。
她紧张的揪住床单,几次动了动唇,可都没好意思问出口。
最后,她终于还是受不住,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有人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那般怜惜,又那么温情。
待她再醒来的时候,季枭寒已经不在房中,倒是小芳儿,睁着大眼睛,捧着脸,一脸兴味的看着她。
“小芳儿姑娘?”苏染霜赧然的坐起身来,手脚都不知该摆放在哪里,毕竟她一个侍婢,从季枭寒的床榻上醒来,足够她羞耻的了。
小芳儿倒是不甚在意,她道:“侯爷让我看着你,你醒来后,便给你弄些吃的,话说你们昨晚上都做什么了,我看侯爷那样子,也是一夜没睡。”
“没,你可千万别误会,是侯爷让我帮他绣一个披风,大约是见我在做事,他也不便去休息,便陪了我一夜,绣好后,我实在是受不住,便睡着了,侯爷……我们什么都没有。”苏染霜低着头,忽然就想起那个似有似无的亲吻来了。
也不知,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
苏染霜心里十分苦恼,可又不能去问,她只能在心里猫抓线团,越想越乱。
“是那件蓝色的披风么?”小芳儿一边帮苏染霜准备洗脸水,一边问。
苏染霜点头,“对啊,你怎么知道?”
小芳儿高深莫测的笑,“那披风可不简单,那是侯爷的母亲亡故之前,替侯爷备下的礼物,这些年侯爷一直不舍得拿出来用,老太太好几次提出,要让晴嬷嬷给侯爷绣点东西上去,可侯爷总说,他日后会找到能取代他母亲来刺绣这件披风的人来绣呢。”
苏染霜轰的一下脸就红了,她手忙脚乱的走过来,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摆一下,扑过来打翻了水盆,弄湿了罗裙,好不狼狈。
小芳儿却笑得前俯后仰。
苏染霜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气急败坏的道:“小芳儿姑娘,日后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你吓死我了。”
“我没……”小芳儿想了想,又没说话了,只高深莫测的看着苏染霜笑。
“我该回去了,告辞!”苏染霜顾不得清理自己的衣衫,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小芳儿追上来问:“你不等侯爷?”
不说季枭寒还好,她一说季枭寒,苏染霜走得更快了。
小芳儿摸摸鼻子,又问:“那你好歹吃点东西再走呀?”
“不了,我该回去伺候我家小姐了。”苏染霜哪里还敢留在这里,若是与季枭寒碰面,指不定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可偏生,老天就好像是故意的一样,苏染霜一出门,刚好季枭寒下马。
见苏染霜要走,季枭寒走过来,还没说话,她已经屈膝行礼,然后快步离开。
在侯府门口,季枭寒也不好过多纠缠,只纳闷的回到府中问小芳儿:“她怎么回事?”
“侯爷将那蓝色披风给慧儿姐姐绣了?”小芳儿反而兴奋的问他。
季枭寒一个急刹停下脚步,转头冷幽幽的看小芳儿:“你将披风的事情告诉她了?”
“啊,说了,不过她好似不信,说我日后若是再这般开玩笑,就不理我了。”小芳儿一点都不在意,还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哼!
季枭寒冷笑,“后院的院墙该修葺了,家中经费不足,给你三天时间,不找任何帮手,你亲自动手,将院墙修理好!”
说罢,季枭寒去到后院,一脚踢在墙上,哗啦啦墙倒了一大片。
小芳儿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季枭寒口中的年久失修,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这大魔鬼,为什么?
且说苏染霜。
回到苏家大院后,苏夫人便一直拉着她东拉西扯,问季家现在的状况,苏染霜半真半假的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后对苏夫人道:“夫人,那小芳儿姑娘虽然与我投缘,可她也只与我说了些皮毛,我知道的并不多。”
“无妨无妨,这些年,季家一直不常与我们走动,如今你与小芳儿搭上线,多多往来几次,也就熟络了,稍晚我给你拨些银子,有事没事,你就去季家走动,与小芳儿多亲近一番,送钱也好,送物也罢,只要她喜欢的,你都只管送,我给你支银子。”
“是!”苏染霜乖顺的接下话茬。
苏夫人见她眼窝深陷,眼下青紫一片,便道:“昨夜与小芳儿姑娘闲话一夜没睡吧?”
“嗯!”一夜没睡是真的,却不是与小芳儿。
“那你回去休息吧,今日不用伺候小姐了。”苏夫人道。
苏染霜今日的状态,也确实不适合伺候苏欢欢,便没有推迟,回屋休息去了。
只是,躺在她的小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小芳儿调侃她的那些话,还有昏昏欲睡之前,那一个不知真假的亲吻。
越想越清醒,最后苏染霜干脆闷着头不出来。
可这一天,她除了恹恹不振,硬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下午,她去厨房找东西吃,却见苏梅云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
“见过二小姐!”苏染霜躬身行礼。
苏梅云与她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苏梅云温和有礼的样子,让苏染霜忽然就想起来,昨夜季枭寒与她分析的那些话。
若是苏家真的交给苏梅云掌权,她会做什么?
在苏染霜看来,苏梅云才是这个苏家最厉害的人,她不动声色的,就让大夫人吃了好几次闷亏,除了她,还有谁能同大夫人抗衡?
思及此,苏染霜心里有了计较,晚些时候,去伺候苏欢欢时,苏染霜特意留了个心眼,她观察了一番苏欢欢的吃穿用度,并且仔细的记在心里,然后回去对账,却发现苏欢欢每月的用度,远远的超过了她当月的月例。
作为苏家嫡长女,她母亲若是帮补她,倒也没什么,可是苏染霜看过苏夫人的用度,她的也是月月超支。
若是苏染霜记得不差,王嬷嬷说过,苏夫人家道中落,出嫁的时候,家中并没送几件像样的嫁妆,而她也十分贤惠,嫁过来后,苏文轩几次送她田产铺面,她都没收,只指着那些例钱过日子。
人的习惯,不会朝夕改变。
所以苏染霜觉得,苏夫人的用度,很值得查一查。
这件事,自然要交给季枭寒去查。
只是,那日离开后,苏染霜与季枭寒便没机会见面,她又不敢主动去见他,便也只能隐忍不发。
这日,苏染霜去街上给苏欢欢买小零嘴,碰巧遇见韩天佑。
韩天佑那人没脸没皮的,不管是下人小姐,还是少妇长辈,只要是女人,他都能打趣上几句,这不,见到苏染霜他便凑上来,嘴甜的喊:“慧儿姑娘,又上街帮你家大小姐采买什么东西?”
“给韩公子请安!小姐嘴里没味,想吃些小零嘴,韩公子吃点么?”苏染霜笑着将零食递给韩天佑。
韩天佑笑着摇头:“我无肉不欢,这些甜丝丝的东西,不喜欢。”
“劳烦公子转告侯爷,今夜有事想见!”苏染霜飞快的说完,便屈膝道:“那我不打扰公子雅兴了。告辞!”
“告辞!”韩天佑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笑看舒染离开。
没多久,他便去了侯府。
季枭寒在书房处理公务,韩天佑一进门,一屁股坐在书桌上,笑问:“你猜方才我遇见谁了?”
“你每日要遇见的美人没有上百也有九十,谁知你遇见谁了?“季枭寒推了韩天佑一把,没把他推下去,也就随便他了。
韩天佑见季枭寒一点都不好奇,爬到季枭寒面前去,暧昧的说:“我看见那小妞,去给苏家大小姐买零食,她还托我给你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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