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郑泗江对苏同翁道:“空气又有几多重量?我便只比方有一间房屋那大的一团空气都被你变作了黄金白银,到结果怕不过只几两重罢?咱们搞的毕竟只是转换这世上的元素,又不是研究的什么搬运大法,原的物体是一两,转变之后定也只重一两,决不会说平白无故的变作三两。况且苏老板你的意思是用燃烧爆炸的方法把空气成份化合变成水之后再变做黄金,虽说地上的黄泥不值几文钱,但转作空气之后收集化合的水份是要有专用设备的,这是二。第三是燃烧空气或者制造爆炸会不会惊动地方居民而导致你的机密泄露也要考虑。由这三点,所以我说利润太少了。不过这想法也未必全不中用,把技术储备起来说不定哪天可以派上大用场的。”。
苏同翁最担心的是怕别人发现自己发财的机密,这机密算到本钱里远不止万儿八千那丁点,倘若为了那么几两黄金就搭上元素转换的秘密,其中可着实划不来。
他甚是实惠,此路既不通便别处发财,吞咽了几口谗涎显得有点舍不得的道:“郑老师的话言之有理,我如今最怕的就是泄密,一万个人知道我手里有这么个宝贝你猜会不会有九千九百个人来跟我抢?”。
郑泗江正色道:“所以我也赞成大家都不说,如今国难正危,跟外人打仗尚且忙不过来,自己人如果为了部机器搞内讧那就得不偿失了。现下我反而最担心苏先生耐不住心痒,暗里大肆使用那物,用多了终究会被人发现破绽的。”。
孙造书听了暗道:“你当他用得还少么?只不过苏同翁做事的确谨慎,无论怎样也不会把机器的事说出去,他在这一点上到有十成口风紧的硬汉子模样,我猜他就让人酷刑加身也会打死不说的。”。
苏同翁却含含糊糊的应道:“唔......唔,这个......到是这般说法。我的意思是有时也略做使用,总不好说手里捏个宝贝生生的捱饿罢。却又不可以暴露内详,这该如何是好呢?我到有个计较想专对郑老师商量,这便是我先想与你说的计划。”。
郑泗江闻言又是一愣,暗道:“搞了半天我猜错了!这人的什么计划如今才要端出来。既然不关军火,我不妨听听,苏同翁的意思里隐约含有买卖的性质,只要能行,我到能名正言顺的赚些贴补。”。
他念头急转处先想起的模式是工学院办的五金加工厂,疑心苏同翁是想拉自己做跳板。
这猜测准得几近十足,苏同翁开口便道:“听说联合大学有人提议设计炼铁的高炉是么?”。
郑泗江本已猜对了八、九成,但还没想到高炉上去,理学院的几个头牌教授最近总在讨论这事,但一直缺少启动资金,以至高炉的设计图纸一改再改,如果苏同翁有心加入,那不但可以解决资金的难题,而且在设计方面许是可以比之原先的还要再扩大些,因此苏同翁一说完他就呼的又站起身来,大声道:“苏先生的意思是......”。
孙造书与苏同翁相处的日子比郑泗江要多,对苏的为人亦了解较深,脑中电光石火的一碰,心中砰砰的跳了两下,暗道:“他想开设炼铁厂!”。
果然,只听苏同翁说道:“是不是可以开一个小小的冶炼厂,设在飞机炸不到的地方。我出钱,联合大学出力,大家各做一半的股东合作。”。
郑泗江只觉脑门上发热,胸膛内咚咚的跳个不停,尽力稳住腔调道:“苏......苏先生此话当真?”。
苏同翁一旦有心投资高炉,郑泗江马上对他尊敬了不少,苏同翁在他口中由“苏老板”开始转变成“苏先生”了。
苏同翁对此却是见惯不怪的,还怕他过于激动时举止出格,便面无表情的答道:“君子无戏言。”,郑泗江一击巴掌应道:“好!我这就回去与教授们商量,看看他们的意思怎样。”。
因理学院建高炉是申请的教学资金,少么虽然少了点,但在行为上是不受外界干预的,郑泗江为这点还怕众教授瞧市侩商人不起不肯接受苏同翁的加入,又加了一句道:“但苏老板也请不要有十足的希望,因为连我也不敢打包票他们会不会同意。”,说完向孙造书挥了挥手道:“造书,你还在苏先生这里待着么?”。
孙造书让他一提醒连忙说道:“是的,我八成要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关于化合物的问题我还想多研究一下,到不是为了凭空变出黄金白银,而是做技术储备用。我想,就好像可以凭空变出油料一样,假设哪天中日大战打到国内一滴汽油也没了时,我这里就可以抛出一记杀手锏。”。
苏同翁听了他的话心中又是一热,遂连声道:“对对,造书这个想法值得提倡。”。
但凡是苏同翁认为可行的,多半都是他能从中捞到好处的,孙造书这回连心跳也不跳了,自顾暗道:“他想开炼油厂。”。
郑泗江不知他的想法,冲苏同翁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苏先生照顾他了。”。
苏同翁甚显大方的答应道:“这还用说么?你只管放心,若大学校可应允我的提议,就请郑老师尽快通知我。”。
郑泗江方要离去,忽的从心里涌上一个问题想问苏同翁,这就是他与联大中文系马贤亮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后又一想,还是忍住没说,只在心中道:“定是有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既是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又怎么会老实对我说呢?除非是现编个瞎话唬弄我一回,却显得我是自讨没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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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这两日天气并不甚好,因此日人的战机也不过来丢炸弹了,没了空袭警报,联大的教学便正常进行,偏生天气不好就说明会刮风下雨,联大的教室又是使的铁皮做屋顶,遇有倾盆大雨,整个屋顶上就轰轰隆隆的响成一片,上课的教授先还可以中音授课,四平八稳时说者得意,听的也痛快,到后来就将中音提到高音,最后即以声嘶力竭破喉骂街的音量大叫大嚷,若干教室里便是此起彼伏的狂吼:“尼采这厮......!”
“与东方建筑......!”
“混扯不到一块......这是讲的罗马共和制度!”
雨下到无法上课了,教授只好宣布下课自修,若有问题则请去办公室请教。
既然不用上课,学生们便分作数处群集用功,一拨儿抢了学校图书馆的座位埋头苦读;一拨儿跑到校外茶馆里泡上了;一拨儿既占不到图书馆的座位又无钱泡茶馆的,只好回到各自寝舍在床上挺尸。生物系袁求生正是第三种人,只是在寝室里躺,时间久也他也觉着气闷,再加上茅草的屋顶不时会漏雨下来让入寝者梦中游湖,所以就顶了一张四方的破木板出去散起步来。
联合大学校园内各处路径均是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穿靴踩上去极易陷入泥浆与脚脱开,所以学生中光赤脚者众多。袁求生用双手顶着头上的木板低头去看前面入眼的许多光脚,遇有腿上生毛的便知道是男生,他连头也不抬就与人擦身而过,只希望能看见一双纤细光滑的白嫩小脚女生好厚着脸皮去搭茬,只是女生自有女生的优雅之处,这种时候哪里还能在外面撞到她们的人呢?好比是人家于椰萍那样的,只怕早有如穆怀远这种男生跑去讨好了,哪轮到他去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