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造书顿时火大,冲过去与张敬来对面大嗓喝道:“死缠烂打?你说对了,不是我孙某人走运哪里知道你在与我死缠烂打?如今大家把事挑明了,你也不要假惺惺的说什么赌约作废,总之我是不会与你甘休的。”。
他若说“不会上你当的”,张敬来多半还要想一想,弄明白他到底上了自己什么当,惜乎孙造书说的是“不会与你甘休的”,那意思差别就大了。
张敬来仰头大笑道:“好!好!知道你会这样。想赌罢?那就赌到底,老子豁出去身败名裂也要跟你干了。”。
张敬来说“老子豁出去身败名裂也要跟你干了”,孙造书听在耳里就是他已不会顾忌读书人的廉耻,哪怕自己亲戚也要拉进来用,越是叫他肯定昨天晚上那工学院的小子是张敬来派的本家晚辈。
冷笑一声颇显凄苦的道:“有本事!我孙造书虽然人单力薄,朋友却是蛮多的,你等着瞧好了。”。
他一说“朋友却是蛮多的”,张敬来顿时又惊了一大跳,向一边替孙造书做事的老刘扫了一眼。这人虽年近五旬,然手脚粗大,孙造书的“朋友”不少,这家伙会不会是其中之一呢?他们两个身强体壮,这当前张老三除了脾气过硬余者可供嘉勉的地方并不是很多,这里地处荒野,所谓叫天不应呼地不语,孙造书若是大怒之下跑到自己身后将踹开的木门掩上,嘴角再放出一丝淫笑,曰:“你就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嘿嘿嘿……”
张敬来越想越是害怕,一边向后退一边干笑道:“好,好,我尽管等着瞧你的,你一定会比我成功得早的,名气一定会比我的大,我先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他说得言不由衷,连一旁的老刘也听得出来,向孙造书丢了个眼神,意谓张敬来胡说八道,许是有续招要使。孙造书猜张敬来是在外面埋伏有人,不然他也没这胆量一个人闯到自己这里来,老刘方才还怀疑张敬来会不会动杀机,这时听张老三的语气摆明是在拖时间好让自己上当。他张敬来刚刚才说过要“豁出去身败名裂也要跟你干”,他的人若不是已经在外埋伏就是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急切之间向老刘一努嘴,喝道:“快跑!”。两个人连雨具也不及穿上,将张敬来拨开到一边迅速夺门而出。
张敬来不防这两个人的动作那快,眼睛还未眨,瓦窑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道:“孙造书在搞什么鬼?他跑什么?跑的那个应该是我才对。”。
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只见雨幕里有两个人影正在飞奔,他尚有不解的大喊道:“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孙造书听身后张敬来放口大喊,低声怒道:“想得到美,老子们是傻瓜么?”。
与老刘气也不歇的一直跑到苏同翁那里,见面即说道:“苏老板,张敬来那伙人已经发现我了,你这里也不安全。”。
苏同翁叹道:“方才来了个姓陈的说要把张敬来收购的设备转到另一间商行,我看也是对我动疑心了。我平日里自问没有什么露馅的地方,他们怎么知道我在查他们的底细?”。
孙造书在茶馆时已听到过陈广博与司马介的事,对苏同翁道:“这不要紧,幸亏我知道他们下面要与谁做生意,昆明有个叫司马介的生意人今天上午跟他们在茶馆谈过,苏老板要查张敬来设备的情况去盯住这个司马介就行了。”。
苏同翁愣道:“司马介?昆明做生意的我没有不认识的,这个司马介却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样的路子吗?”。
孙造书摇头道:“不大清楚。”,又道:“如今我们离成功只差几步,苏老板可不可以再替我找个新地方,那处瓦窑现在一定不安全,我和老刘跑慢点连性命也没了。”,突的想起联大好友郑泗江,自己不去与他报个信,他白天上课毕晚上多半会去那瓦窑与自己见面,日后要用联大的那点放射性元素没郑泗江的帮忙可不行,因此又火急火燎的对苏同翁道:“我要马上到联大去一趟,我那个好友还不知道老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他万一去了就危险了。”。
苏同翁与郑泗江见过几次,知道他在孙造书的实验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连忙催促他道:“那你快去,我与老刘先找地方给你安身,你回来以后他再带你去。”。
孙造书点头称是,从怀里取出自己设计的未完工的零件交到老刘手上对他道:“工学院那地方我是绝对不能去了,老刘方才已经现了形,但车床的操控离不开你,你尽快搞定这零件,晚了怕五金厂里有人家的探子。”。
苏同翁问道:“什么五金厂?我们的那车床不能用了么?”,孙造书对他道:“只剩最后几个需要贯通的地方,小车床无论如何也做不来,需要用到高级一点的把这最难铣的零件搞完,与其余完工的组件组装在一起,再到联大借他们的放射性元素一装,我们就能开始试了。”。
苏同翁一听就要大功告成了,急不可待的道:“好好,万事有我,你快去快回。”。
孙造书正要走,想了一下又回身道:“我干脆顺便把那奇特的元素一起带回来,苏老板,你能让老刘今天就铣那零件么?”,老刘当即应道:“只要车床到手,三十分钟就能完工,但租用人家的机器是要花钱的,看苏老板这边的意思……”。
苏同翁一拍自己胸脯把握十足的道:“钱不是问题,但须得稳妥,我做那多年的买卖,知道越到最后越容易出漏子。你正在与张敬来打赌,你要联合大学那奇特的元素,他也想要,我们两边都有人在盯着那点东西。你今天就要去拿,我得通知那边左近的人帮你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上去了。”。
孙造书想了想道:“我把东西偷借出来之后,联合大学定会四处追查,郑泗江若被查出与镭素失窃的事有关,我们大家都有麻烦,可不可以……”。
苏同翁目露凶光,斩钉截铁的道:“那就顺手把他干掉!”,老刘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襟道:“苏老板,你听孙老师把话说完。”。
苏同翁扭头去看孙造书,孙造书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得那些镭素之后只取其中一半,剩的一半放回原处,五十毫克才多大一点?分取一半之后若不仔细查看也不会发觉让人动过,我们实验成功了再把那半份还回去。”。
苏同翁愣道:“实验成功了若把镭素还回去难道就此停手不再干了么?”,孙造书冲他挤了挤眼笑道:“实验第一转变的元素你猜我会变什么出来?”,苏同翁一拍自己脑袋道:“聪明!”。他猜到孙造书会在实验时转变出另一份放射性镭素来代替从联大偷出来的镭素。
苏同翁虽不是什么学者,但从事金属交易长久了见识比之普通人高了何止十倍?世上有多少种元素?贱者几许贵者为孰都一清二楚。孙造书的设计连镭素这极珍贵的元素也能造出来,那么制造比之放射性元素更为常见的贵重金属岂不是手到擒来么?他只听孙造书说个开头,后的事想得比任何人都远,将手一挥,说道:“造书的想法我明白了,这实验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完毕的,留一半镭素是可以应付联大的教授,我们取的一半去用做改变新的元素,到时候第一时间把镭素多造出一份又还回去,这样联合大学那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孙造书暗道:“买卖人还是聪明过一般人,欲望有时虽然能令其智昏,但也不无可圈可点之处。”。
想了一下又对苏同翁道:“苏老板,既然决定要干了,我有一样东西还要请你费心准备,这东西不比惯见的钢铁,它的纯度一定要高。”。
老刘在一旁奇道:“用这纯的东西做什么?”,苏同翁也是不解,望着孙造书。
孙造书解释道:“也不要许多,有一克半克的就可以了。苏老板能捐出九九纯度的赤金那是最好了,因为转变新的镭素时若是被用来进行转变的元素不纯,比若是用的高碳钢,在转换铁元素时其中的碳元素并不能被转换成镭素,转换碳元素时铁又变成其它的东西,因此归还镭素给联合大学那边时那里面就会含有杂质,有杂质就会让人发现,须得用纯度极高的物品进行实验,尽量减少其中所含的杂质。”。
苏同翁做生意还行,谈理论则缺少天份,但孙造书当下要九九纯度的赤金一克半克做实验他知道定有用意。一克半克黄金在他并不算做什么,以他的生意,就是一两半两的金条也拿得出手,所虑者是怕在纯度方面不大合意。要知道所谓“九九纯度”的赤金并不是人人都拥有的,一般亦只不过百分八十几的纯度,孙造书许是听人说起过“九九赤金”的典故,但未必能知道“九九纯度”的黄金其实并不多见。
苏同翁仔细考虑了一下孙造书的话,提议道:“若是要用高纯度的元素,不如用云南产的锡锭,这物的炼造如今已经很容易,纯度有在百分九十九点九以上的上好纯锡块,就是普通的也有九十九的百分比,我的货仓里这种金属可不少,一百磅做成一个锡条,物美价廉,做实验休说只要一克半克,全送你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