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介担心夜长梦多,更怕自己“暴露”之下会被中方反谍报特工突施逮捕,没过两日,便寻个雨下得大的黑夜去了苏府。
他以前拜访苏同翁时多有留心苏宅的各处门径,因此翻墙进去并不十分困难,只是这种时候他心里也越是不由自主的涌出一股怒气,却是因为断了一只右手之后翻墙上梁多有不便,不似从前双手具全时来得敏捷。
猫腰走在雨水中时一方面为自己身手依旧灵活而大感自豪,另一方面又恨恨不迭的暗骂穆怀远与袁求生,肚里发誓要将这两个小人碎尸万段。喜幸他这番思想没叫钱慕方知道,否则人家哲学系的多半会为这种“痛,并快乐着”的古怪思维而大发感叹。
司马介进了苏宅之后便顺着几处墙根悄无声息的往前摸,按他的想法,若苏同翁只将孙造书软禁起来,要么是将之藏在地下,要么是在后院某处,绝不会公然放在前院人来人往的地方。从某些刑事案件来看,深宅的后院一般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的,这一点,司马介在受训时便研究过犯罪心理。苏同翁不是专业的特务,他的行为超越道德和法律时便会自认作是在犯罪,不论是软禁还是藏匿,首先要在他心理上认为安全的地方方可拿来用,有身家的罪犯偶有使用自家的地下室或者后院杂物间作为犯罪现场的,司马介如今要寻的正是这两处。
在暗处摸索了一会,忽的前面灯光一亮,一个人拎着一盏马灯走了出来。司马介略一打量,那人正是苏同翁。此刻若不打探孙造书的下落的话,十个苏同翁也要被司马介拿下。司马介心中一凛,暗道:“且饶这家伙一次,等找到孙造书了再干掉他。”。
只见苏同翁反手关上一扇门,又撑开一顶油纸伞向一边的黑处走去,行了一会,在那边又吱的一声推开一扇门,啪的一声轻轻掩上,从一口糊了白纸的窗户里映出一团灯光,那灯光转瞬即增亮了许多,接着又略暗淡了一点,想来是打开了里面的电灯并吹灭了马灯罢。
从那窗口映出的光亮去看,苏同翁进去的那屋子并不很大,到像是放杂物的小间,苏同翁进去之后并不见他再出来过。司马介心中一喜,暗道:“八成这屋里有秘道,苏同翁是进了秘道了。”。
既可能有秘道,那么就与“某些刑事案件”的情况相符,也就是说孙造书也有可能在那小屋里面。
司马介狂喜之下猫腰向那边悄悄溜过去,还未走到一半,只见那屋头的灯光一闪,里面不知怎地冒了阵极富刺激性的气味出来,旋即苏同翁拉开门一边猛咳一边冲到外面的雨地里往脸上泼雨水,司马介连忙趴在地上不敢动了。
方才苏同翁拿着马灯出来的地方有人噼里啪啦的踩着雨水跑出来,跑到苏同翁身边时不无嘲讽的道:“苏老板发现了七碳化三金还是五碳化四金呢?”。
司马介粗通化学,听了那人的话不禁一愣,心中暗道:“这个笨蛋在说什么?化合物里哪来这奇怪的玩意儿?”。
只听苏同翁边咳边道:“咳咳,我又撒了一泡尿。”,言中隐含得意。
司马介越听越糊涂,又暗道:“苏同翁撒尿便撒,怎么听上去有点吹嘘的意思?”。
苏同翁旁的那人摇头叹气道:“我拜托你不要这不知天高地厚,谁知道还会变出个什么东西出来?我方才只打个比方,比方咱们撒的尿其实也是化合物,你却不要以为真的可以当金条来卖。”。
嗅了两下又道:“不对,这刺激性的气味好似变的氯气,喂喂,我再奉劝你不要在自家院子里制造化学武器,幸亏正在下雨可以稀释,你又捡活了一条性命。”。
苏同翁连连认错道:“你的话是正确的,我又一次没有听进良言,真是抱歉。不过我想是不是......”,那人打断他的话道:“不是!”,苏同翁愣道:“我还没说完你怎就说不是了?”,那人甚是坚决的摇头道:“我下次决不中你的诡计了,有什么想法便闷在心里不说。你再假惺惺的嘘寒问暖我也不上当,这是为你好,免得你搞出危险。”。
苏同翁煞是诚心诚意的对那人道:“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世上不怕有钱没钱,就怕没命花。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那人答道:“这回也算明白得不晚。”,苏同翁一拍脑袋大悟也似的道:“啊呀!方才出来得急,忘了关了。我既说不找麻烦了,就请你去替我关了罢,我从今以后连正眼也不看它一下。”。
咳了两嗓又道:“不过我现下对你的化学文凭产生怀疑,你不是说在英国留学的么?怎么今天这不济事?尿素与五碳化三金怎么变氯气了?这个道理许是你计算有误,亦或是路子不对。我看咱们还得再合计合计。”。
后的那人一愣,忍不住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苏老板,这就叫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哪敢再与你‘合计’?若是‘合计’出另一种方程时你说不定......对不起,我说错了,是肯定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跑出来做实验。我的化学文凭么我们一起当他是假的好了。”。
苏同翁又连声自找台阶下:“哈哈,我是个老粗,毕生只认得铜钱的钱字,化学的什么反应一窍不通,我说这物是臭的,那么其实定是香的。走走,我跟你后面再进去看你关机器,我这一回发誓,绝对绝对只好生做个学生,余的我一概不问了。”。
后的那人问道:“这话当真?”,苏同翁沉声道:“比十足黄金还真。”。
那人又道:“那我只进去把家伙一关,你不要想法纠缠。”,苏同翁又沉声道:“我再纠缠你就是个小人。”。
说着话两个人脚下噼里啪啦泥水踏溅声又起,进门时司马介在不远处借着屋里的灯光细打量,只见后到的那人身上披了一件蓑衣,无怪乎方才听不见雨水打击伞具的声音。
那边的门一掩上,司马介就从地上爬起来,踮着脚尖悄悄溜到窗下竖起耳朵仔细听。
他这次潜入苏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苏同翁的底细和孙造书的下落,方才苏同翁与那个陌生人的一番对话说得莫名其妙,但言语中又好似与什么实验有关,不过天底下的化合物里哪里曾出现过七碳化三金和五碳化四金这样的怪东西?司马介百思而不得其解,这一回首次在心中存了个了解科学的念头想偷听个明白。
他到窗下时屋里的刺鼻气味已几近散尽,只余下一息特别的清新空气,吸到这清新气味时全身上下为之一爽,脑瓜也转得比以往更快。
只听屋里一个人道:“看来不是氯气,闻这清新的空气到像是雨过天晴时的痛快,难道是变的别的气体么?”。
司马介听了这句话心中咯噔的动了一下,暗道:“是变的么?若是这样的话,不是说在这小屋里就铺着加速器么?”,竖起耳朵又去听。
只听苏同翁嘿的讪笑一声道:“我说这个......”。
他的话只开个头,先的那人冷声道:“不是说一概不问的么?怎么出来个‘我说’?”。
苏同翁连声道:“对对,一概不问,一概不问。”。
他对那人到是十分的尊敬,言词语气中无不是赶着拍马溜须中最能迷惑人心的诚恳口吻发话,“一概不问”之后将嘴巴闭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