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西山校场,一间单独的营房里,灯火通明,与其他早已熄灯的成排的营房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庄华坐在半人高的书桌后的太师椅上,俯身在案,下笔如飞,眼看着一卷新简就快写完了,案头上的灯盏突然爆来一朵灯花,闪烁的灯光让庄华手一顿,未写完的字糊成一团墨渍。
庄华抬头,右手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左手去拿书桌抽屉里的新竹简。
她练兵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白天训练晚上写总结,做计划修改,才不过两天,庄华就由衷的从心中升起力不从心的感觉。
没有人帮忙,所有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毕竟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只有她全程跟着观察才能随时做出调整,所以就算有人愿意来帮忙,也帮不到她,何况也没人来帮她。
顶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压力,庄华想,再这样下去无外乎两个结果,一个是还没训完这批准教官,她先倒了,另一个是她坚持完成了对准教官们的训练,然后她挂了。
非残既死,尼玛,太凶残了。
庄华叹息一声为自己将来悲惨的下场哀悼,然后用一旁笔洗里的湿布擦了写糊的字,写完这一句,把这一卷写好的竹简摊在一边晾着,再展开新简,再次提笔。
“笃笃……”
有人敲门,庄华笔下不停,头也不抬的说道:“门没闩上,请进。”
门推开,陶培进门站在一边,陶厉走进来后,直接向庄华走来,陶培关上门后也跟了上去。
庄华笔下如飞,闷着头说道:“请坐,我一会儿就写完了,请等一会儿。”
看着庄华忙碌的模样,陶培难得没有跟庄华呛声,眼睛一瞟,看到桌上一边晾着的竹简,询问地看向陶厉,却见陶厉也正看着那摊开的竹简。
“庄公子,新著书简可否借来一观?”依旧是那副高傲的语气,只不过庄华这两天已经习惯了陶培的性格作风,并不在意,何况她好忙,只应了一句:“嗯,随意。”
庄华知道这两位大咖来肯定有很多事要跟她讨论,这一讨论就不知道说到多久,她只得一口气把脑海中的想法写出来,她怕漫长的讨论会打断她的思路。
陶培拿了还未干透的竹简来到陶厉身边,主仆二人一起看着这份字迹略显潦草的竹简,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疑惑再到严肃。
这是一份记录,一份记录今天训练结果的记录,里面分析意见、改进方法、一应俱全,虽然有些乱,但是并不妨碍理解。
陶厉开口问:“小子,你的兵书可否借老夫一阅?”
索要兵书是大忌讳,兵书就相当于武功秘籍,哪个练武之人会把武功秘籍轻易交给别人看,何况还是不是很熟的甚至对立的人呢?
可是陶厉此时也顾不得了,看了这份具体的记录,他急于想看到庄华的兵书,能有这样细致记录方法为附属的兵书……要是不借,他就打算偷了。虽然此事为人所不耻,但是一想到肇国的未来,就算为此遗臭万年,在所不惜。
“书柜左数第一列,上数第三行。”庄华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就回答道,笔下的竹简空白渐渐被字迹填补,她头也不抬,仿佛填满这卷竹简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陶培连忙走到庄华身后的书柜前,按照庄华的提示拉开了长长的抽屉,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十二卷竹简,陶培全都抱了出来,拿到了陶厉面前。
陶厉拿起了一卷标记着“卷一”的竹简,展开来认真的看了起来,陶培自然也在一边看着。
“卷一”看完,陶厉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膝盖上,拿起来“卷二”。
陶厉的脸色越来越严肃,陶培的脸色却越来越为难。
陶培看了一半就知道,这已经不是轻易可予人观看的东西了,可是他控制不住想要看下去,哪怕看完就死也值了,朝闻道夕可死,大抵如此。
直到十二卷竹简看完,所有竹简全都整齐的码在陶厉的腿上,陶厉力道轻柔的护着这些竹简,生怕碰坏了。
陶培面色激动拳心里都是汗,脑海中还在回味着方才看到的内容,良久,平复心情的陶培直直地跪在陶厉面前,抱拳道:“大人,陶培自请死罪!”
那兵书上的东西太惊世骇俗了,特别是其中的几卷图画,高桥马鞍、马蹬、连发弩、环首刀、纸。要是真的能把实物造出来,能产生多大的轰动可想而知,到时候,还有谁能与肇国媲敌。也可想而知,这样的东西要是泄漏出去,会对肇国造成多大的损失。
已经又换了一卷新简的庄华沉浸在书写当中,注意力高度集中,并没有注意到陶培的举动,陶厉面色凝重地看着跪在面前请罪的陶培,说了一句:“起来吧。从此以后,不得擅自行动。”
“喏!”陶培干脆的应了一声,起身站到陶厉身后。
陶厉把竹简小心翼翼地交给陶培拿着,陶培忐忑的心才放了下来,这说明,他已经被陶厉纳入以后的行动当中了,而且百分百的信任。
虽然陶培知道几十年的交情,陶厉首选的人选就是他,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陶厉能选择信任他,陶培还是很激动。
陶厉和陶培目不转睛的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庄华,不出一点动静。在看完这十二卷竹简之后,他们先前对庄华的种种偏见都没了,就算有,也被撇到老远,谁知道面前这个“男子”的脑袋里还能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万一打扰到他,到时丢了一个好东西岂不罪过。
终于,庄华收笔,把笔在笔洗里涮了涮,撂在笔架上,拿起竹简吹了吹,放到一边去晾干。
写完了心中想法,心情不错的庄华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一抬头才看见房间里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陶厉老大人和站在他身后抱着一堆竹简的陶培老帅哥。
庄华一惊,想起身行礼,可是只干咽了两下口水没敢动。
这两位看她的目光太吓人了有木有,狂热之中夹杂着点点杀气,以及类似于“深情”的东西……
话说,到她这个年纪,对大叔神马的已经无爱了好不好?这目光太复杂她一个普通青年理解不了有木有。
好吧,现在她是男的……她就更理解不了了!难道世界突然大同了吗?!世界要不要腐化的这么快,明明傍晚散伙的时候还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好吗?
庄华试探着问了一句:“陶大人?找晚辈有事?”
陶厉依旧眼神复杂的盯着她,欲言又止。
庄华僵硬的扭头看向陶培,突然看到他抱着的那一堆竹简有些眼熟,余光一瞟身后书柜,发现装着她自创(……剽窃)的十二卷兵书的大抽屉来着,脑筋急转,恍然大悟。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她写出来画出来的东西确实有点过分。(双陶:太过分了!!!!)陶厉看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下一抖,莫非,她才知道自己把兵书借给了他们看?
不得不说,陶老大人您真相了……
陶厉看着又瞬间恢复平静的庄华,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突然有些义愤填膺,压着火气说道:“你在写兵注的时候,借了兵书给老夫看,知不知道?”
庄华点点头:“刚刚知道了。”
陶厉只觉得气血直冲脑门,有些眩晕。如果他穿到现代地球就会知道这叫高血压。
“你就这么把这些兵书放在这?”陶厉双手抓着扶手,尽量平静的说道。
“不错。”庄华理所当然的点头,似乎也觉得陶厉的疑问有些蹊跷,还加了一句,“不然,放哪?”
陶厉老大人觉得瞬间老了十岁,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往门口走,边有边说:“老夫去解手!”其中咬牙切齿之意不辩自明。
庄华疑惑的问还在那抱着竹简的陶培:“陶管家,陶大人没事吧?”是不是更年期复发了?
陶培斜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他不想和这个……说话。果然不能对“他”期望太高。
如果陶培老帅哥穿到现代地球,就会把中间的空填上“二货”。
庄华觉得自己说多错多,还是少说为妙。
其实,庄华只是低估了她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对这个世界的意义。她猜到会很震惊,但估错了震惊程度,不一会儿,陶厉回来了,坐回原位,显然已经调整好情绪了,理智回归。
“你把这些兵书放在这,不担心会被盗吗?”陶厉首先问道。
庄华说:“陶大人未曾看过时,想过它会不会被盗的问题吗?”
陶厉道:“未曾。”同时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看来这个小子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陶厉接着问道:“你可是这份兵书万一泄漏出去,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庄华道:“西山校场处于全封闭的状态,外人进不来。守卫的驻兵不得命令不得进去校场内部,现在校场内除了我与二位,就只有晚辈随性的十几个随从和大人府上的几个随从,以及二百名精锐家兵。”
“你怎知,不是外人就可以放心。”陶厉冷道。
“……这,不会吧。”庄华确实没想到这个,她觉得很安全,或者没这个必要考虑这个。
陶厉郑重道:“庄华,你太欠考虑,今晚,你的兵书由老夫代为看管,明日老夫调来的护卫来了之后再还给你。明日,老夫将上书王爷你的兵书情况,由王爷决断。”
决断这次的比斗还继不继续。
庄华阻止道:“陶大人,晚辈以为,此事还是先别告诉王爷。练兵也要继续,三个月后的比斗也不能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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