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梁王府亦是暗流涌动,却没有大动作,柏缇在等,等一个光明正大东进韶广的机会。
二月份就在这样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中到来了。
柏缇看着手中的奏报,十分满意。
去年秋天梯田的雏形被修了出来,这会开春就已经在修筑引水渠了,所用工匠不下千人,有望在三月下旬修完,正可以赶上最后耕种的时机,如此一来,今年秋收之时就能看到成果了。
君雅一脸激动走进书房,几步走到柏缇面前,把一份密报放在了柏缇面前,“王爷,机会到了!”
柏缇眼睛一亮,放下奏章去看密报。
“这个‘山庭‘的本事,可一点也不比山庭差啊。”柏缇抬头看着君雅,颇为玩味的说道。
君雅赞同道:“前后几件关节之事,我们的布置几乎没用,他一人就全都做到了。就算是山庭,心思之灵活也是比不上他。”
“还是头一回听见君雅你如此夸奖一个人。”柏缇惊奇道。
“此前君雅亦未曾见过如此人物。”君雅感慨道,“只是如今韶广闭锁城门,这是最后一封密报,之后城中消息恐怕难以得到,他的处境也想必更加艰难。”
柏缇道:“若是他等不到本王,也是天意。慧极必夭。”
忽然,柏缇想到了柏彦,那个从小就表现出非凡智慧的弟弟。
柏缇对柏彦最后的印象,是他为质期满回到了韶广,却只见到一副棺椁。他怒极强行开棺,与他有五分相像的少年冷冰冰的躺在里面,唇角还依稀挂着笑,想必他活着的时候很爱笑,很能温暖人心。
自从幼时一别,兄弟俩再见竟然已是天人永隔,那个当年用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他没能见证他成长,却只等来了他的死亡。
柏缇已经忘记了他是如何度过那段刚刚回国的那段日子,他只知道,那高高端坐与王座上的人,是他的仇人,不死不休。
“王爷。”君雅担忧的唤了一声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意的柏缇。
“本王没事。”柏缇气势一敛,起身便往外走,“君雅跟本王一同去看看城外的梯田。”
“喏。”君雅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远在韶广的庄华确并不是君雅预料的那样日子难过。
她当回了一名宅女,每天在山府里看书,看书,看书,除非必要,就是书房卧房两点一线,忘尘阁是一步都没出去。
也许这对别人来说就像坐牢,但是对于宅女这种神奇的生物来说……这算事儿?
各路看着她的人都啧啧称奇,除非圣人,何人才能耐得住如此寂寞?
雁容头枕着手臂趴在书案上,看着老神在在,怡然自得的庄华,她手里那卷竹简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可她依然像是看的津津有味。
“先生,都开春了,你不出去走走?”雁容百无聊赖的问。
这个问题她从正月十五问到现在,庄华每次的回答都是……
“你们姑娘家爱出门逛街就去吧,钱不够从府里支。”庄华淡淡道。
没错,每次都是这一句。庄华的声音落地,雁容的口型也正好对完。
“先生……”雁容柔腻的声音拉长,十分的动人心弦。
庄华对雁容的撒娇已经免疫了,依然淡淡的说:“我就在这。”
雁容撑起身子坐直,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南城那边正月十五的时候来了一个西域班子,我还没去看过,先生陪我去吧!”
庄华说:“你自己去吧。”
雁容皱着好看的眉,“先生让我一个女子独自去吗?”
“这……”庄华思忖着。
雁容以为有门儿,继续说道:“万一有好色之徒……先生,你不担心我吗?”
庄华点点头,雁容快要笑出花了。
“那就多叫上几个护卫。”庄华正色道。
雁容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庄华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心里默默地叹气。
如今的韶广风声鹤唳,她这个聚集了众多目光的标靶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最好,府里的人怎么闹腾都没关系,只要她在府里,大家就都平安无事。
自从王宫里出来,她就再没见过肇王了,倒是柏璜常来看她,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展现着储君的风采与气度。
其实她真想跟柏璜说一句:“你就是给我吃云南白药!也抚平不了我心灵上的创伤!”
然而,她也只能做到不理不睬,视若无睹罢了。
雁容见劝不动庄华,只得恹恹地离开了书房。
门被带上的一刹那,突如其来的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庄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庄华心头亦是一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又要下雪了吗。”
二月十二夜里,韶广开始下雪,一直下到十四日中午。
雪停的同时,虞阳王的带领的三万左卫军也兵临城下了。
“左相大人,请您入宫议事。”
庄华看着站在花厅门口传旨的内侍,“是太子殿下的旨意,还是陛下的旨意?”
内侍不明所以,“太子殿下代王问政,下旨如大王之旨。”
庄华摇头,“山庭只为大王臣子,陛下特准我家中歇息,王命为先,山庭不敢僭越。”说完,大袖一挥,“送客。”
“大人……大……”内侍还不知该怎么反应,就被一种山府护卫给请出了大门。
嘭!
大门关得死紧,就像不打算再开了一样。
几个内侍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回宫复命,等回了宫里吃知道,吃闭门羹的不止是他们几个,其他那些去请人的,连门都没让进,他们好歹还被迎进了前厅里。
柏璜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的王座前,看着只有复命内侍的大殿,没听一个回复,脸色就越发轻柔一分,听到传旨左相的内侍的复命时,脸色终于僵住了。
“左相倒是好直白。”柏璜似笑非笑的说着,跪着的内侍们一头一身的冷汗谁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特意放轻了,生怕惹了这位太子殿下。
柏璜也没指望一群内侍敢跟他对话。这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所以他很期待庄华的回应。
这个人,“他”一直两不相帮,连他父王的命令有时也指使不动“他”,种种一切看起来,“他”似乎真的超脱世外一般。
柏璜想到了“他”会来,“他”会不来,“他”是柏项的人,“他”是柏缇的人,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提点他。
“他”说只遵王命,其实就是告诉他去找肇王,或者拿来所谓王命。
柏璜是问政,但他不问兵啊,如果有了肇王王命,他就可以调动禁军、城军还有左右卫军,来跟柏项分庭抗礼,兵戎相见!
这可真是步险棋,当年父王也是如此大胆而果绝最后才能一步登天。
父王会答应吗?
不会答应。
那么……柏璜莞尔一笑。
商户关门打烊,平民百姓闭门不出,往日繁华热闹的韶广城如今一片萧瑟空荡。
到了晚上,更是犹如死寂一般安静。
庄华一个人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漆黑一片的花园西墙下,双手插在另一条袖子里,不时的跺跺脚,头上大氅兜帽把脸盖的严严实实的,她整个人戳在哪,如果不动,就跟木头桩子一个样。
西墙边上,早已架好了一架梯子。
话说庄华白天路过花园的时候被一块包着绢帛的石子砸了头,布上有字,“寅时,花园西墙,故地相见。”落款是玉。
还能有谁,柏玉公主呗。
庄华赶紧让焕在大概原来假山的位置放了架梯子,然后吩咐下去今天晚上谁也不许在府里乱晃,必须熄灯就在屋呆着。
庄华如此不遮不掩,那些耳目反而不惦记了,一目了然的事儿,左相大人和长公主府本来就关系匪浅,再亲近一点……哈哈哈,大家都懂得。
庄华就在这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墙头上冒出个人影,庄华连忙把梯子挪到正好的位置,再在梯子下面扶着。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从梯子上爬了下来,站在了庄华面前。
“山哥哥!”小的那个笑着扑到了庄华的怀里,庄华赶忙接住,把小姑娘抱起来在怀里。
只有小柏月才会叫她山哥哥,肆无忌惮的往她怀里扑。
果然,小女孩一揭兜帽,是柏月无疑。
那这位大的肯定是……
她一揭兜帽,笑面如花,“左相大人别来无恙。”正是长公主柏玉。
“山庭一切安好,劳公主挂心。”庄华慢条斯理从容回礼。
扯去呗,反正她不着急。
柏玉显然是着急的那个,她对柏月说:“月儿,你去找雁容玩,大姐要跟山庭说话。”
“嗯。”柏月是个懂事的,知道柏玉大晚上的带她翻墙肯定不是为了带她夜游来的,于是直接向后院跑去,找雁容去了。
看着柏月欢快跑走的背影,庄华心里囧囧的,这到底谁家啊,一个个的比她都熟悉。
这也对,柏月爱出宫玩,出了宫也只能去长公主府,在庄华和太子的不愉快事件没发生之前,庄华拜访长公主府的时候,柏月要跟着庄华回山府玩一会儿,柏璜去山府的时候她还要跟着来,一来二去的,柏月对山府的熟悉程度远远高于庄华这个屋门不出院门不迈的家伙。
庄华请了柏玉来到山庭,两人主次落坐,庄华问道:“不知长公主此来所为何事?”
柏月跪坐客榻,直起身来对庄华深鞠一躬,“山庭,我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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