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庄华一句话浇灭了青繁眼中燃起的光芒。
青繁从没有一刻心里这样难过,她以为庄华是个好人,知道庄华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是在心里认为庄华是个好人,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救人,毕竟庄华没有直接的伤害到任何人,但是这一瞬,青繁的心底发凉,有种的感觉面前这个人陌生的仿佛从未认识过。
这个自私又冷漠的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庄大哥。
“你怎么变得如此……如此冷血。”青繁绞尽脑汁才找出了一个不太露骨的词来形容庄华,庄华从青繁手里拿过细刀,在程葳蕤纤细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我向来如此。”
“可是当初在船上你救了我,而你以身犯险就是为了来就我师兄……为什么不肯救一救程姐姐?程姐姐也是因为我们的事情才落得现在这般地步啊!”青繁有些控制不住的提高了音量,庄华将食指比在唇上,“放松一些,你程姐姐还要靠你来救,你慌了神,她可就没救了。”
一语双关的说给青繁和凑到屏风外的程隽听,青繁已经完全对庄华失望了,她的心里此时充满着对庄华的怒火,她真想揭穿庄华的真面目,让程隽知道,好对“他”有所防范,可是她不能,因为她和“他”其实是一伙的!
青繁气的浑身发颤,一把夺过细刀,庄华没留意,细刀锋利的刃口在庄华的手心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献血瞬间就溢出来,滴在了木案上铺着的白布上,异常突兀。
青繁下意识的拿来绷带要给庄华包扎上,可是又想但自己还在生气,就直接把一团绷带扔到庄华身上,转过身去不管不顾了,庄华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的手包上了一圈,说:“开始吧。”这句是说个程隽听的,而青繁则还是不理庄华,一动不动,庄华只好凑过去低声说:“把今天的事情做完,我们再来谈九君令的事情。今天的事情搞砸了,邢乐的事就耽误了。”
青繁从来不是任性的,也没真相撂挑子不敢,只是一时怄气,听见庄华的话虽然还是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回到了木案旁边,打开了药箱。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对于守在程葳蕤物理的程隽异常难熬,她的姐姐就在里面面临着生死之间的考验,而他却只能在外面守着一点忙也帮不上,他就在屏风外走来走去,好几次想冲进去都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最后干脆在屏风旁边席地而坐。
终于,里面的人拉开了屏风。
庄华一打开屏风被坐在哪的程隽吓了一跳,程隽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想进去却又不敢,生怕看到什么不好的结果,无比紧张的问庄华:“华大哥,不,先生,我姐姐……我姐姐……”
庄华突然很直观的了解了以前看电视剧时手术室里医生推门而出面对病患家属的感觉,她拍拍程隽的肩膀,说:“没事了,你姐姐这一两天就会醒过来了。”
程隽腿一软,差点栽倒地上,幸好庄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看着程隽一脸感激和激动,庄华道:“好了,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程隽心里咯噔一下,“还有什么事情?”
庄华侧身让开,回身一指躺在木案上的程围,“还要把他的尸体送出去,不能让心腹之外的人看到。”
尸体……程隽越过庄华走了进去,来到了木案旁边,程围面无血色,肤色呈灰败之色,程隽伸手放在了程围的鼻子下,没有探到一丝呼吸,摸了摸他的手,冰凉没有温度,“不是伤感的时候,快把他运出去,南城门外有座乱葬岗,就地埋了他。”庄华来到程隽身边说,程隽半晌才反应过来,愣愣的应了一声“哦”。
庄华敛下眼眸,把程隽从程围的身边拉开,“去看看你姐姐吧。”
“好。”程隽师生的走到了程葳蕤的床边,一脸的失魂落魄,青繁看着他欲言又止,被庄华一个眼神给制止了,青繁只能按下了念头默默地看着回不过神来的程隽,心里万分煎熬。
庄华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指望程隽了,到底是一个没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少年。庄华微微叹气从外面叫来了如雪。
“守在院子里的都是心腹吗?”庄华首先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如雪肯定的点点头,“都是小姐当年老爷给小姐留下来的心腹之人。”
“好。”庄华把如雪拉进了内堂,“叫两个人来,不要声张,把程围就近运到南城门外的乱葬岗就地埋了,一定要隐秘知道吗?”
如雪在看到程围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身体时,也是一惊,但眼中的难过一闪而逝,应道:“喏,奴婢这就去办。”然后就到门外叫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交待了两人几句,两人面色严谨,进来内堂向庄华和程隽恭敬的抱了抱拳,然后一言不发的将程围抬出去了。
如雪又叫进来几个婢女和家丁,把木案和上沾着血迹的白布都收拾了出去,那盆泛着血腥味的黑红色的液体也被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的如雪亲自端了出去,全都泼在了庄华吩咐的在茂密的花丛里挖出来的土坑里。
只见那半盆毒血倒进去,附近的花就开始发蔫了,如雪手一抖,险些把盆子扔了,立即让扔吧土坑填好了。可见庄华的先见之明,让人把这个坑挖在了枝繁叶茂的地方,随手从旁边将其他花草的枝叶拨过来一些,就把光秃秃的土地给掩盖住了。那盆子也被如雪用青繁给的药粉洗刷了一遍,然后就被扔进杂物房最里面,估计是永远也不会用了。
处理完这一切,把程围抬走的人也回来了,确定万无一失了,一天的时间也过去一半了,似乎是为了配合今天程府里人们的心情,天色一直都是阴沉沉的,看样子不久之后又要下一场雨。
庄华暂时在华府住下了,不同的是,青繁回华府了,毕竟程葳蕤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她再待下去也不是个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青繁临走时,庄华对她说:“等程葳蕤醒了我就回府,到时候我们再谈。”青繁也没反驳,乘着庄华来时的马车,回华府去了。
庄华觉得小女孩就是好骗,两句话就稳住了,看着马车消失在拐角的路口,庄华退回了大门里,往程葳蕤的住处走去。
这个时候程葳蕤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太虚弱,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如雪按照青繁的吩咐,马上去做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小心地喂程葳蕤吃下去,庄华进来的时候如雪刚把一碗滋味清淡的菜粥给程葳蕤喂完,见到庄华进来如雪连忙放下空碗,向庄华福身一礼,“刚给小姐吃了粥,姑爷可有吩咐?”
现在程葳蕤虚弱未醒,程围又不在了,程隽还在学习如何处理事务中,族里的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有虎视眈眈的,现在程府唯一的主心骨就是庄华这个未婚夫婿了。
庄华说:“我不懂这个,全都按青繁的吩咐来。这几天就劳累你了,照儿的吃食你亲手来做,不许经其他人的手,知道么。”最后一句已经带上了冷意,如雪又一福身,“喏,奴婢绝不会再让小姐陷入危险之中。”
“嗯。程隽呢?”庄华不见程隽人,问道。
如雪有些为难的说,“公子似乎很伤心,一个人去了书房。奴婢很担心公子,想请姑爷能去开解公子一番。”
庄华来到程葳蕤床榻边,在床沿坐下,对如雪说“你先下去吧。”
“喏。”如雪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屋里就剩庄华和程葳蕤两个人了,庄华俯身凑近程葳蕤耳边说:“我知道你听得见,程隽我让人送去绍卢了,他会在一个月后清醒过来,这一个月的时间我的人会照顾好他,当然我还是很喜欢看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的,所以你尽量在一个月内赶过去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庄华注意到程葳蕤的脸颊有些泛红,不由得笑了一声,一张清俊的脸变得有人气,这一段时间难得的一件开心事,怎么能让庄华不高兴。起身给程葳蕤盖了薄被,然后去找程隽了。
往日里繁忙的书房里此时安静极了,程隽把书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平时程隽的位置,神色茫然地不知在看什么,连庄华进来都没察觉,直到庄华在他对面席地而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程隽一个激灵,看见了庄华,“华大哥。”
“很难过。到现在才发现,其实程围不仅是一个只供你驱使的家臣,还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兄长,虽不是亲人却更胜亲人,只恨他在时不曾与他好好相处,言笑谈天。是么?”庄华淡淡的说出了程隽的心声,让程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庄华。
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把庄华是妖怪的可能排除了,今天却又提上心头了,“你怎么知道?!”
庄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人生在世,谁又逃得了生离死别呢。珍惜今日所有,失去时才不会有亏欠,勿为昔日之失而耿耿于怀,想他昔日对于你的期望绝不会是让你终日因他郁郁寡欢。”说着,庄华的眼里泛起水雾,一闭眼,便掩去了,再睁开依旧一片淡漠清明。
程隽被庄华语气之中的怀念之情感染,说道:“父母去世时我年纪还小,其实也不小了,十四岁的男子,我认识的许多人已经在这个年纪娶亲了。只是那时候我确实不太懂得伤心,因为姐姐从没掉过一滴泪,故而其他人哭的再悲恸,我都觉不到伤心。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姐姐就像昔日里的父亲母亲一样,很久才能见一面,最久的一次我半年才见到姐姐一面。那时候我只是生气,气姐姐为何不理会我,我开始在外面惹是生非,希望姐姐生气就来找我,打我骂我都行只要别不理我。
可是我很少能等来姐姐,大多数时候都是程大哥来处理我留下的烂摊子。那时候我觉得程大哥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父亲,没有责备,没有鄙夷,就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我总是跟他发脾气,但是我又不敢总是跟他发脾气,因为他真的敢责罚我,姐姐还不插手。
现在想来可笑,我一直在给对我最好的两个人制造麻烦,做出来的时候还理直气壮。姐姐中毒的这段时间,程大哥一直在安排着各种事宜,我也没有歇息的时候,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堆事情等着我来处理,我总算知道了以前姐姐为什么总是不理我,这么大一个家,她太忙了,程大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许多外事都是程大哥来处理的,以前他还要处理我的烂摊子。
我还在想,姐姐好了之后我一定好好地帮姐姐的忙,让他们也能得到一些空闲。可是,好像老天根本就不给我弥补的机会……”
程隽深深地垂着头,声音已经开始发颤,说不出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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