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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鹿死谁手

  纪武帝背着手在香台前踱步,山风徐徐吹得那香灰四起。

  香灰飘到纪武帝的脸上,他却浑然不知,依旧在那香台前踱步,忧心忡忡似在担忧着什么?

  眼见香已燃入尾端,大皇子和九皇子都还未归来,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突地,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就连纪武帝也顿住了身子,负手看向马蹄声的方向。

  只见一个身穿玄色紧衣的男子,快马加鞭来到了狩猎场。

  那男子一身轻简,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累赘的装饰,就连三千青丝都是用一条不起眼的玄色锦带高束于顶。

  男子五官并不突出,一张脸严肃且认真,看起来极为普通。

  若不是纤尘认得这个人,知道这个人就是昨晚抱着自己在皇宫里飞檐走壁,几吸之间就将自己从纪武帝的含凉殿带到荣安宫的那个无影,怕是纤尘也会看走眼,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人。

  “皇上,那女子中毒了。”

  无影做事很谨慎,他向纪武帝拱手行礼时,故意用手挡住了嘴,这样一来,旁人便不能通过他的嘴唇看出他在说什么。

  纪武帝眉心一锁,刻意背过背去,他背对着看台问:“可知中得什么毒?”

  “回皇上,那毒生得蹊跷,那女子开始是左肩,肩头红肿奇痒难受,接着红肿处就生出水泡,那水泡被抓破后发出难闻的恶臭味,而且,脓水所流之处,又会继续红肿,继续发痒,继续长出新的水泡,继续溃烂,若属下猜得不错,那毒应该是蝶翼八角针。”

  “左肩?”

  纪武帝疑惑,想起了昨晚纤尘掀开过那个叫娟儿的宫女左肩的衣襟。

  接着他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蝶翼八角针”这毒的名字,他知道“蝶翼八角针”正是用荧蝶的蝶翼和八角丁的毒针淬炼出来的毒素,此毒不致命却很折磨人。

  旋即,纪武帝也放下心来,“若她中的真是‘蝶翼八角针’之毒,你不用惊慌,她一时半会死不了。”

  纪武帝的脑子里瞬间闪出一个配方。

  “你即刻回去,按一份醋兑三份水的比例,将兑好的醋水拿去给那女子擦拭溃烂处,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皮肤瘙痒,也可以防止她的皮肤继续溃烂下去。”

  “是,皇上。”

  无影拱手一揖,旋即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无影离开后,纪武帝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台上的纤尘,便又背着手来到了那炷香前。

  按规矩,在香燃尽之前,参赛的人不能按时回场,便视为自动放弃比赛。

  此刻,香即将燃尽,积压在香上的香灰突地被山风折断,只留下短短的一节香屁股,似尽未尽。

  李公公走至响锣前,拿起敲锣的棒子,扬起手,眼看李公公就要敲响比赛结束的锣声,大家的心又跟着李公公扬起的手悬了起来。

  不远处再次传来马蹄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又被那马蹄声吸走,就连李公公扬起的手都顿在了半空,看着那两匹马一路狂奔进了赛场才敲响了结束的锣。

  回来的二人正是大皇子顾子昂和九皇子顾子琛。

  这二人骑着马,一人手里都拽着同一只鹿,不同的鹿蹄子,各不相让。

  他们身手还都挂了彩,鼻青脸肿的,不难想象,这二人定是交过手。

  为什么交手?

  想来也不难猜出,定是为了他们手里都拽着不放的那只鹿。

  这二人,互看对方不顺眼,横眉冷对,互不相让,提着鹿便来到了纪武帝的面前。

  “父皇,这鹿是儿臣先射到的。”康王顾子琛说。

  “父皇,这鹿是儿臣射死的。”靖王顾子昂说。

  这二人为了这只鹿,见了纪武帝连基本的礼仪规矩都给忘了,二人都尚未向纪武帝行礼,便忙着找纪武帝来论公断。

  纪武帝也不生气,他何须与这两人生气?

  他依旧背着手,云淡风轻地看了眼他们紧拽在手里,互不相让的那只鹿,又云淡风轻地看了看他的这两个鼻青脸肿的儿子,再云淡风轻地问了句,“你们近身搏斗啦?”

  两个皇子,瞬间都低下了头,表示默认。

  纪武帝轻笑一声,走至康王顾子琛的面前,围着康王转了一圈,手在康王的背上拍了拍。

  “能放下一身内功,靠着一身腱子肉与你大哥近身搏斗,勇气可嘉,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纪武帝云淡风轻地问,语气平静的就像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

  康王顾子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二人都发现了这只鹿,虽然这二人站在不同的方位;但是他们都向这只鹿射了一箭。

  一人射中了那鹿的后腿,一人射中了那鹿的眉心。

  因为这二人的箭,几乎是同时射进了鹿的身体里,谁也说不清,是谁先射中了这只鹿?

  故此,这二人为这只鹿,鹿死谁手争论不休,到最后还动手打了一架,以至于差点耽误了这次狩猎赛的回程时间。

  “父皇,这鹿……”

  康王顾子琛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纪武帝便抬手向他摆了摆,示意他无需再说,以至于康王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去把看台上,冉家那两个丫头给朕叫过来。”纪武帝对着李公公吩咐。

  “是。”李公公得令便去唤人。

  冉花楹强忍着腰酸腿痛,由婢女扶着来到了看台下,他看了眼顾子琛,差点被顾子琛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顾子琛哪里还有平日里的丰神俊朗?

  他的头发蓬乱的像鸡窝一样,而且发丝上还沾了枯草断枝,再看他的一身锦袍,早已褶皱不堪,背上还满是泥,好不狼狈!

  很明显,这人被人按在地上胖揍过。

  顾子琛的一张脸肿得估计连亲妈都要认不出来了,他的这副模样揪得冉花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连自己的腰酸腿疼都忘了。

  “琛哥哥,你怎么了?”冉花楹说着就抬起手,要去替顾子琛拈去头发上的枯草断枝。

  顾子琛旋即就将冉花楹的手挡了去,“在父皇面前不得无礼。”

  冉花楹这才发现自己僭越了,忙颔首向纪武帝请罪道:“父皇,是儿臣僭越了。”

  “无妨。”纪武帝很是大度。

  纤尘在台上便看到这两个皇子是挂着彩回来的,她心里有底,只是走近后还是被这两位皇子挂在脸上浓墨重笔的颜彩惊得不轻。

  别看那康王顾子琛狼狈不堪,这靖王顾子昂也好不到哪儿去。

  靖王顾子昂衣服和发冠还算整洁,只那脸上鼻歪嘴斜,两只淤青的熊猫眼肿得老高,嘴角还挂着血,可见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见这两位姑娘都来了,纪武帝便问:“你们说说这只鹿,应该算鹿死谁手?”

  两位姑娘齐齐看向那鹿,只见那鹿一箭射在后腿上,一箭射在眉心处,傻子都看得出来,一击毙命这鹿的是那眉心处的一箭。

  冉花楹倒是聪明,她看了眼顾子琛背在身后的箭筒,发现箭筒里的箭,其箭羽与射在那鹿腿上的箭羽一模一样,冉花楹便能断定,这鹿腿上的箭是康王顾子琛射中的一箭。

  她心里有了数,便向纪武帝深施一礼道:“皇上,儿臣觉得这鹿可算二人共同射死的。”

  “理由呢?”纪武帝淡淡的问,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冉花楹继续,“众人都知,鹿的警觉性很高,通常也没人能从正面射中鹿的脑袋,这鹿若不是腿上受了一箭不能动弹,这一箭……”

  冉花楹指了指射穿鹿脑袋的那只箭,“又怎么有一击毙命的机会?”

  “你……”靖王顾子昂正要喷口而出,“你胡说八道。”话到嘴边,刚出一个字,就被纪武帝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纪武帝的眼神平静似水,没有半分的犀利,却依旧让靖王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接着看向纤尘,“纤尘,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既然被纪武帝点了名,纤尘当然也不便推辞,“回皇上的话,臣女觉得这鹿死谁手其实很简单,哪一箭毙命,这鹿就该归谁。”

  “理由呢?”纪武帝的声音依旧淡淡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纤尘先未开口,而是走向了那只鹿。

  她蹲下身子看了看鹿腿上的箭,在鹿腿的伤口上也仔细看了看,接着又移步到了鹿的头部。

  纤尘看到此鹿头部的一箭,忍不住唏嘘,感叹这射箭的人,手上的力道强度非常人能及。

  只片刻她便起身回了话。

  她向纪武帝深施一礼,指着鹿眉心处的一箭道:“回皇上的话,这一箭直接射穿了鹿的额骨,可见射箭人的力度够强够稳,若不是事先瞄准,精准射击,怕是难一击毙命。”

  “嗯。”纪武帝认可的点了点头。

  纤尘转而看向顾子琛和顾子昂两位皇子,向两位皇子欠身一礼道:“二位皇子,纤尘大胆推测,这只鹿你们在发现它时,它还躺在草地上打盹对吗?”

  没等康王顾子琛开口,靖王顾子昂先应了纤尘的话,“是。”

  果真和自己推断的一样,纤尘唇角微勾,“那纤尘再大胆推测,你们的箭,看起来几乎是同时射入这只鹿身体里的对吗?”

  顾子琛拧眉,“你怎知道?”

  “正如冉花楹所说,通常也没人能从正面射中鹿的脑袋,那是因为鹿头太小,且鹿的警惕性又太强,它们除了打盹的时候,其他时候它们的脑袋都在动,不是吃草就是在警惕四方,这样移动着的鹿头很难瞄准,故此,也很少有人射鹿的脑袋,能射鹿脑袋使其一击毙命的时候,唯有鹿打盹的时候,故此纤尘便有了这个推测。”

  对于顾子毅这个问题,纤尘倒是难得将它答了个仔细。

  接着,纤尘就转而看向了纪武帝。

  “皇上,刚刚冉花楹也说了,鹿是警觉性很高的动物,若鹿的腿上中了一箭,且这腿上的一箭并不致命,它定当慌忙乱窜,快速逃离被围猎的地区。

  这样一来,别说箭射中这只鹿的眉心,恐怕想再射这鹿一箭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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