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满意
被旁边的小侍卫扶着,君颜至行了一个礼:“见笑了。”
皇帝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今日,我便想和君颜将军单独聊聊,想到君颜将军身体不便,就自行过来了。”
此时的皇帝不像那天大殿中见到的那样,喜怒都在脸上,却从没半点真的。此时的皇帝脸上带着憔悴和愁意,这些都是真的。
君颜至点了点头,勉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如此,陛下请随我来便是。”
君颜至和皇帝进了后院的小屋,门关上了,苏清和三个亲卫就这么着站在门口对视着。
房间中,君颜至和皇帝对坐在一起,君颜至想添茶,却被皇帝伸手阻止了。
“将军重病,我来便是。”皇帝拿起茶壶给自己和君颜至都添了一杯。
温茶冲进杯中皇帝微微一笑。
“你我上次这么坐着聊天,却是什么时候了?”
君颜至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笑着摇头:“记不清了。”
“是啊,我也记不清了。”
两人喝着茶,直到茶水喝尽了一半。
皇帝才淡淡出声:“北伐初开,各国便有了动作,纷纷说我东离有违人伦,大梁战俘死亡过半。”
“如今,我东离伐北盟大势已去,岌岌可危了。”
“君颜将军,当时,朕当听你的。”
语气中带着悔意,还一点点的暮年沧桑。
“若其他三国群起而攻,东离难有胜算,君颜将军,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大殿中的皇帝不会错,也不能错,所以皇帝独自来,这里只有他和君颜至,他不是皇帝,他是余呈,他可以错。
君颜至饮尽了自己的茶水,数月以来,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却是也有个结果。
他的肩膀微微下垂,像是褪进了力气,张开了口。
“陛下可弃一子,以保东离。”
皇帝的眼睛一亮,君颜至的这句话,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就知道,君颜将军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弃一子?”
君颜至放下茶杯。
“诸国并起,无非指那大梁之战,借此口角,以滋战事。”
“陛下可斩君颜至,以谢天下,断了他们的口角,也平了天下的激愤。”
“无了全人共讨的理由,以我东离之力无人敢轻攻。”
“再让与些许好处,东离可保。”
说到这,君颜至倾拜,直直拜在地上。挺直的脊梁拜下,如同山岳倾倒,声音有些沉闷。
“陛下,君颜至无用之身,可为弃子。”
站在门外的苏清瞳孔微缩,耳目只能早已超出常人的她自然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握着长剑的手紧紧地抓在剑柄上,不做多言,便想要冲进房里。
三个亲卫同时抬起了步子,挡在了苏清的身前。
苏清的眼睛抬起,遮掩在垂在额前的碎发之后的双眼森寒:“让开。”
“咔。”
亲卫的动作做一至,拇指扣在了剑柄上,剑柄一突,露出了剑鞘中的半截寒光。
小院中的空气近乎凝结。
一股庞大的内息从苏清身上溢出,将她的宽袖卷动翻滚。
三个亲卫的手中都有些湿,手汗让剑柄发凉。君颜将军
他们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过二十的女子何来的如此恐怖的内息和剑势。
只是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便让他们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阿清你如今这般,成何体统,将你的剑收起来。”
房间里传来的君颜至的声音,依旧沉沉乏力,也不容推脱。
苏清合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双目终是黯然。
默默低头:“是。”
退到了一旁。
三个近卫如释重负,齐齐地喘了一口气。
“陛下勿怪。”
君颜至无奈地看向皇帝。
“无事。”皇帝摆了摆手,声音疲惫不堪:“她毕竟年少,少年心性也可理解······”
“君颜将军,真的只有如此了吗?”
“当如此。”看着昏暗的地面,君颜至说道:“东离无碍。”
君颜至伴他左右四五载,两人虽是君臣,但也算是忘年友。
他为这东离付出了多少,他当比谁都明白。
“君颜将军。”皇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对着君颜至,拜了下去。
“余呈,拜谢。”
......
苏清虽被君颜至的一句话,赶出来了。
但她第一次,发觉,君颜至似乎心中真的对这东离有着难以言喻的感情。
她虽然觉得君颜至的话是在发疯的,但更多的,是她在听见他的那番话的正经和严肃后,的害怕。
他似乎是认真的。
他似乎真的做好了那个牺牲者。
所以,苏清有些怕了,她怕君颜至真的会舍了自己这条命,然后死去。
她身边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每一个人都在她心中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她不希望也不想,君颜至走上那条路。
很快,皇帝走了,君颜至依旧待在里屋。
苏清先是在门外做足了心理建构,这才走进了君颜至的房间。
哪知这人就像是苏清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就知晓了她要说什么,他脸上带着笑。
“我说阿清,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死吧,这都是我忽悠咱们这位陛下的,生命是多么可贵的东西,我不会乱来的,再说了我还年轻呢。”
苏清皱眉。
“我死,是东离结束灾难的唯一方案,也只有这,才能救了这个国家,所以我非死不可,但我君颜至也不傻,我可以用替身。”
苏清听此原本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下来。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君颜至在骗人。
他会不会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苏清放心而已。
“君颜至,你若是在这一点上骗我,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你活着,明白么,别做那些傻事。”
听着这样的话,君颜至出奇的没有说话,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良久,苏清都要走了,君颜至这才说了声:“倒是没有想到,我竟能在你的口里听见这样的话。”
原本正向门外走着的苏清,停下了她的脚步,却是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
“你最好别做蠢事,别让我骂你。”
君颜至听了这句,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只是那看向苏清背影的眼神多少带着些许苍凉。
苏清这一走,不仅把自己带走了,还带上了小小和芷兰。
要说她此番了离开君颜府的原因,那便是因为她收到了来着君哲的信件,信上写着:
临近生产,夫人心念你,速归。
这下,苏清便顾不得要看着君颜至这个家伙犯病了,直接连夜赶回去了。
其实苏清还是很期待花辞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
毕竟看着她每天挺着大肚子,也怪好奇的,那里面会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呢。
刚一下马车,苏清便冲进了屋子。
但她那莽撞的步伐硬生生的停在了门外,她很疑惑,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不过为了安全,不吓到花辞。
苏清还是选择了敲门这个轻柔的方法。
叩叩叩
很快,屋内传来轻飘飘的回响:“你是哪位?”
“苏清。”苏清连忙回道。
“嗯,你进来吧,门没锁,你推开就可以了。”
花辞的声音不想之前那般精神,这会听着还有些虚。
推开门,苏清担忧的眼神扫过整个屋内,在寻找着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很快,她的视线锁定在软塌上。
苏清走近,顺手拿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了花辞软塌的旁边。
“你怎么有气无力的,还有大白天的关啥门,是不是君哲那个混蛋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还是说你的身体有啥不舒服的,你跟我说,我马上让君哲来帮你看看。”
说着苏清还义愤填膺的小声说了句:“这个不靠谱的君哲,自己夫人都成这个样子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不着家,真是该打。”
“你小声点,吵到我了,我最近嗜睡得很,所以大白天关着门,太亮了我睡不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清一脸恍然。
倒是她想岔了。
“我还以为你生了什么怪病呢,好在只是睡得久。”苏清忽然想到什么,又说了声:“你每天睡这么久,肯定也不正常,我先去把君哲给你找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不然我还是不太放心。”
说完,苏清便从椅子上起来,末了问了声:“君哲那个家伙不陪在你身边,去哪里了?”
“不知道。”
不知道?苏清的眉头越发紧皱。
什么时候了,还乱跑,这马上就要当爹的人了,也不稳重点。
苏清轻手轻脚的将门重新关上,就去找那不靠谱的孩子他爹了。
苏清先去了药园,在见到那熟悉的背影后,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说君哲,你家夫人天天睡那么久正常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给她把把脉,总那么一直睡着,对身体也不好吧,明明之前我见她都是生龙活虎的。”
君哲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何人。
继续弄着他药园的药材,没有抬头,嘴上说着:“怀孕的人,就是嗜睡了些,这些都是正常的。”
“就算这是正常的,但你作为孩子他爹,你不陪在她身边,天天鼓捣这些药材,你就不怕一个没注意,阿辞她出了什么问题么。”苏清对君哲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十分不满意。
“关于这一点,你不说我也清楚,我原本也就刚趁着夫人睡熟了,才过来这药园松松土,你倒好,还没有弄清楚就过来兴师问罪。
我不用想也知道,你方才去看了阿辞吧,我还没说你呢,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一来就打扰她就算了,还在这里怀疑我对她的心。”
“哎,说到这个我就还真要跟你掰扯掰扯,是你写信让我速来的,我连夜从君颜至那边赶来这里,你竟然还说我打扰了你们,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行了,我们一来二去,说不定还要吵起来,刚好我这药园的土也翻得差不多了,我跟你一起去瞧瞧阿辞,不然你也不放心。”
这下,苏清才露出满意的眉眼。
早这样不就好了,本来她也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