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朝会,就在吵吵嚷嚷、动手动脚当中度过了。
月上树梢头,朱窗倚微光。
王花语对着一面镜子,照了照脸上的花钿,似乎觉得有些过重,便用尖利的指甲一点点刮下来,放进一个小锦盒里。随后看了看镜中已然光彩照人的美人,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完美,取下头上的镶玉步摇,交到侍女手中之后,又解下头束,乌黑的头发无声地披散下来,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这个时候,她才感到有些满意。不过,再度仔细看了看镜子里面的绝代佳人之后,还还是有些不自信地开口问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太随意了?”
那侍女自然明白王花语的意思——女为悦己者容,这些举动心思,女人都知道的——但是,她却不敢轻易开口回答王花语的话,只是左顾而言他道:“将军真是天人,这般光洁透亮的镜子也能发明出来,小婢长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妆镜……..”
王花语猛然回头看了这侍女一眼,眼睛转了转之后,开口道:“你很好,很不错,说话很有分寸。”
这突然莫名得来的夸奖,使得那侍女有些畏惧,但听了王花语的后一句话后,她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不该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说过。想必这也是蔡主母安排你过来的原因,不过,你用不着这么谨小慎微,只要骠骑将军还在一日,你便不用担心什么。我跟你一样,做事是很有分寸的。”
“可您大概还不知道,这次将军找您议事,可不是单单找您一人……..”
“什么?!”王话语眼神凛然一变,精美的妆容立时被破坏殆尽。
而这一刻,也令那个侍女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在去匈奴之前,就喜用簪子刺人咽喉……..
“这次有貂主母、刘主母、甚至端木司长都在。”侍女小心翼翼回答着,同时身形渐渐后退,生怕王花语的眼光看到她手中眼簪。
“哦?”而王花语听着这个回答之后,脸色突然又回缓了许多,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又问道:“其他主母,都没有被邀请?”
“是的。”那侍女赶紧回答。
“嗯,你将近日的诸般情报都拿来,我要再看一遍。”王花语开口吩咐着,随后又看到镜中自己的样子之后,又补充道:“将那情报司里的那套便装拿来,这身太艳了,穿着过去不合适……..”
终于当王花语走入貂蝉房间大厅之后,王花语却发现,因为她又仔细分析了一番近日情报,导致马超这里的会议,已然开始了。
施礼入座之后,王花语就表现得很安静低调,眼神也飘忽不定。但当马超开口继续时,她的注意力却立时被马超的内容引过去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没人过多注意王花语,俱汇集在马超身上。不过,纵然如此,王花语还是喜欢安静低调一些,因为她知道,她在马家的身份很尴尬,而今天能出席这样的会议,对她来说,是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马家目前的大略初步已经定下,就是全力放在汉中方面,尽早收服汉中,进一步扩大马家的实力。”马超说着这些,神色倒是很平静,甚至还饮了一口茶之后,才继续说道:“至于关东那片儿,我认为老狐狸、还有小狐狸,以及那个酒鬼说的,都很正确。马家暂时动不得关东,太过费时费力。”
听到这里,王花语突然感到有些奇怪。毕竟,这种会议她第一次参加,幸好一旁的貂蝉看到王花语皱眉不语,插口解释道:“老狐狸是贾师,小狐狸是法正,至于那个酒鬼,是指郭嘉大人……..”
这一解释,王花语不禁展颜:贾诩老谋深算,当真如一只老狐狸;而法正虽然洋溢多变,但诡计亦然多变,说是小狐狸一点也不为过。最后那个酒鬼,更是道出了郭嘉嗜酒如命的德行——王花语从来不知道,原来在马超口中,这三位智略通天的马家重臣,居然是这三样的称呼。
而王花语这一笑,整个大厅的气氛,也一时缓和不少。不过,刘玥却是仍然轻皱着娥眉道:“马家不欲招惹关东,那关东就会任由马家图谋汉中?臣妾可是知道,今日袁绍便遣使来长安,辱灭马家,夫君还亲手斩杀了袁绍的正使……..”
此话一出,王话语的脸色微微一变:刘玥居然知道朝堂之事?难道在马家,根本没有妇人不许干政这一严令?
而随后,王花语看着貂蝉如常的神色,发现唯有端木若愚同自己一般,微露了惊异的神色后,王花语才陡然明白:原来,马超果然不忌讳自己的女人知晓朝中事。这一发现,陡然让王花语对马超更加刮目相看不已。
只有自信能驾驭女人的男人,才会不会如防贼一般防着自己的女人——这样非凡的认识,陡然让王花语不自然瞅了马超一眼。
而马超却是没有过多感受到王花语的仰慕,而是轻笑说道:“袁绍的确想挑起马家与关东的战争,因为他这个北方老大哥,已然对黄河以北的地区有心无力了。在快要吞并公孙瓒、击败黑山贼之时,他的野望愈加膨胀,急不可耐想将触手伸到黄河对岸来。”
“然而,曹操和刘备两人,都不是吃素的主儿。曹操和袁绍之间,早已经貌合神离多时,这番又在兖州摆了袁绍一道,袁绍嘴上不说,心中却是羞恼不已的。”
待马超说到这里,貂蝉适时插嘴道:“的确,之前我以为,袁绍是真的被曹操卑谦的身段哄骗过去了,可今日得到并州张燕联合鲜卑攻略雁门郡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是袁绍后方不稳,才会卖曹操这个人情的。可张燕这个时候出兵时机这么巧,不得不让人生疑啊。”
“不错,曹操的手段,你们纵然没有见过,也是有所耳闻的。然而,徐州刘备,却也是不可小觑之人,此人虽然看似龟缩徐州,但实则外交内控,想必一年之内,他便能将整个徐州真正握在手中。届时,绝对也会对袁绍阳奉阴违,成为另一个令袁绍头疼的‘曹操’。”
“所以,袁绍迫不及待想让马家一头扎入关东那个大浑水池子,还专门派了一个四六不懂的狗屁使者过来。若不是今日朝会老狐狸为我深入剖析一番,我说不定还真可能中了袁绍的诡计。”
听到这时,王花语渐渐有些不解了,忍不住开口道:“主公,马家大策既然在汉中,那在外交军略上,我们作用并不大。今夜召我们过来,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多多堤防关东动静?”
听王花语问到了重点,马超的神情也渐渐凝重了几分,起身说道:“自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我不能任由马家就那么被动地等下去,等着关东大乱、天予良机之后,再出兵关东!”
“你们是我手中最不见血的一把刀,暗杀、劝诱、用间、施计、经济侵占,无所不用其极,却最令我喜欢。所以,今夜召你们过来,就是商议关东之事!”
“战争,早就有它的多面性。不见得刀兵相见、生死相搏就是战争,在另一个层面上,”马超此时环顾了四人一眼,示意这四人就是其中那一个层面之后,继续道:“我已有所感悟,一把不见血的刀的威力,往往要比真刀真枪要大得多。所以,我不会被动地等下去,我要你们,用尽一切办法,主动挑起关东的混乱大战,为马家的兵锋所向,提前铺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