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如之奈何?”刘备感觉自己快要疯了,那晚他洞悉了刘表的试探,亲手杀了仆役之后,原以为刘表会将荆州让给他。可回去细细思索一番之后,才突然发觉自己可能被刘表迷惑了。
尤其是刘表亲口传出要于中秋之夜宣布继承人的时候,刘备才猛然醒悟,刘表根本不是真心要将荆州让给他!
一直以来,刘表只让刘备整顿好军伍、与荆州大族那些人打好关系外,便再无一丝其他示意。这让刘备心乱如麻,当下请教了诸葛亮之后,连发了两道密信至长安,期待马家那里能有所回应。
因为刘备很清楚,假如刘表若不想将荆州让给他,那刘表要做的,就是杀了他,替继承人扫平道路!
“军师,七日之后便是中秋,马超却迟迟没有回信。”刘备看着仍旧云淡风轻的诸葛亮,想不通他这一少年为何还可以如此淡定:“麾下两万兵马的确精锐,也完全听我号令。但刘表此番邀请我入襄阳郡府,一旦他再度来一场鸿门宴,则万事休矣。”
刘备的担忧并不是没有原因,刘表当初单骑入襄阳,手上没有一兵一卒,他依靠的便是荆州的豪强。一场鸿门宴,将荆州作乱的宗贼斩杀殆尽,才奠定了他在荆州的地位。此番蔡瑁外强中干,看似不会阳奉阴违,其他豪强士族皆受刘表笼络,入仕为官,几乎没有多少人心向他刘备。中秋再来一场鸿门宴,扫平他刘备,吞并两万步骑后,整个荆州又会恢复到之前的平静当中。
而这一切,唯一的牺牲者,只有他一个刘备。
“主公,你觉得马家会放弃荆州?”诸葛亮笑了笑,将扇子收起后,凝声说道:“主公只需听我一计,定保主公安然无恙且还能将荆州囊入手中……”
……
皇宫之中,天子站在露台上,周围寂然无声。这位如今已经成为汉朝历史上一个笑话的九五之尊,脸上没有半分颓然和失落。不过,他英俊的脸庞上不可避免多了一丝阴鸷和偏激,直至看完手中的密信渐渐化成灰烬之后,他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
在他的身后十步之外,两排手持利刃的黑衣武士,纹丝不动。这些人没有宿卫那种杀伐之气,倒更多几分江湖豪气。然而,整个皇宫,无论是这贴身的武士还是宫外那些肃立如雕塑的宿卫,疑惑是宦官宫女,没有人敢上前打扰这位一国至尊的沉思。
只有庞统,站在刘协的身后一声不响,如此凝重的氛围,让人不由自主忽略了他那丑陋的面容,反而更被他眼中不时闪过的睿智所吸引。
良久良久,刘协才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已经智笃在胸的庞统,轻轻笑了笑:“都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逃离这个囚笼,毕竟陛下已经筹备多年,微臣不过完善一番而已。”
刘协点了点头,眼神一变,声音转低,幽幽道:“中秋之夜,的确是个好日子,想不到刘表竟然会想在那一天决定荆州的命运。可是难道他忘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如此所为,欲致朕于何地?!”
“这么说……陛下是下定决心了?”
就在刘协的另外一侧,一身汉室皇后凤袍的曹节立在那儿,她的怀中还抱着她与刘协的骨血,婴儿在这样的深夜里安然入睡。曹节看着刘协,惆怅痛惜的悲眸之中,还有一丝淡淡的决绝难以消除。
“嗯,下定决心了。”刘协扬了扬眉毛,似乎笑了笑,他的笑容仿佛很轻松。很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声声如铁,字字如刀!
“世人皆以为汉室将亡,但他们从不知道,破而后立。这次,朕不但与曹氏的决裂,也完全跟虚幻决裂。之前其实都只是一个开始,待龙入深海,这个世界才会明白,谁才是主宰!”
刘协的话很激荡人心,但没有人听到的他最后与曹节的轻语:“只是今晚就苦了你了,拖住那些靖安曹和许昌卫之事,就完全拜托了。”
“臣妾毕竟是父亲的女儿,陛下尽管离去,父亲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曹节很随意便将会震惊江山的大事带过,之后才问了她身为女人最关注的问题:“只是陛下,此番前去,确是你早有谋划?”
“不错。”
“荆州那边,陛下可有内线?”
“没有,”刘协的眼神望向远方,仿佛点燃了两星鬼火:“不过,到时候自然有人会给送过去。汉室的存亡,就在中秋一战!”
……
“好个中秋之夜!做一个复仇之夜的起始也不错!”
站在栏前,一身戎装的孙策摩挲着自己腰间的佩剑,眼中燃烧的火焰似乎将能将整个夜空都烧穿:“刘表这个家伙,果然不只是一个酸丁,真没想到,这个座谈客竟会在如此关键的时期装病斩杀了那个内奸,破悉了我们的计谋。”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神渐渐有了些变化,终于叹了口气:“烟儿为我留下的最后一条妙计也破灭了,公瑾,如此看来,我的确还是不适合用计谋平天下。”
周瑜这时已经完全痊愈,一身白袍的静静坐在屋内,手里端着一杯长安特酿的葡萄酒。那殷红的颜色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英雄血,缓缓被他饮入腹中:“伯符,你太痴迷那个女人了,女人办事情总是这样,混杂无章开头,最后只能虎头蛇尾结束。最后,还不是要我们男人用刀和剑来解决……”
说完他缓缓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哈哈一笑,笑声里带着一丝寒意:“是时候让黄祖那个家伙动一动了,收了我们那么多好处,却连杀了刘表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江东子弟兵锋西指之前,让他带兵入襄阳,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主意!”孙策狠狠点头,衣袍一震,接着高声喊道:“传令,升堂聚将!”
……
长安雍王府前,五百近卫肃然驾马而立,同样花纹的披风,同样的连环亮银铠,同样抿紧的、冷酷无情的表情,以及胯下雄健有力的西凉良驹。森然的宿铁刀锋映照着天上的明月,使得他们一个个都如静默的战神。直至一袭锦绣战袍的主公翻身上马,这些雕塑才仿佛被赋予了灵魂,在沉默当中增加了几抹冷冽的杀机。
“夫君,”貂蝉拍了拍胯下赤兔的耳朵,似乎为又一次从吕绮玲手上借了赤兔为难,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担忧:“这次入荆州,为何如此隐秘匆忙?南阳战线的文聘那边,难道不能从中策应吗?”
看着貂蝉的这份担忧,马超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原以为貂蝉不会再陪他一起,没想到在自己说了一句‘此番入荆州或有危险’之后,貂蝉义无反顾选择了与自己同去。只不过,回头再看一眼身边同样望着自己的大乔,他又有些愧疚,努力轻松说道:“南阳那里,自然会有策应。不过,此番荆州大变更多应该在襄阳城中。而且,我更担心的是,刘表一番瓮中捉鳖,恐怕会一不小心将不少鳄鱼都关在了他的瓮中……”
“子健,你是说,此番入襄阳,是要处理一场政变?”大乔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警惕,说话也有些迟疑:“襄阳城中,除了你这条鳄鱼之外,还可能会有其他诸侯势力?”
“所以说,刘表是一个最聪明的蠢蛋。他永远看不透荆州对于天下大势有多重要。只想着当做一家之事来处理,却不知道在家中内乱的时候,门外的强盗已经要破门而入了。”说完这句,马超也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大乔,仿佛要将两人这些天的柔情都印骨髓当中一般,直看得大乔都低下了头才罢休。
随后,马超才面无表情一抖缰绳:“出发!”
象龙一声长嘶,势如一匹黑龙出笼而出。身后一红一白两位绝色不让须眉,紧随而去。直至最后,五百亲卫的战马踏碎长安的宁静,滚滚涌向天下眼球都关注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