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镇西,你说吕布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董贼?”刘协靠在龙椅之上,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可这句话,一下打在了马超心里:运筹帷幄看似很轻松,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但其中凶险变故实在太多,纵然全面了解了事实真相和人物性格,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因为,人是最不能用常理来推论的动物......
不过,马超思虑片刻之后,嘴角仍旧不自然的咀嚼了两下——这是他的老毛病,在没有烟草但又焦虑的时候,总是希望可以有根烟来填补一下。有时,也会轻磕一下桌面,用这种无意识的动作,缓解内心的焦虑——顿了顿之后,才肯定说道:“吕布不是那般鲁莽的人,虽然他那种出身的人没什么忠孝仁义可言,但是吕布他有野心,也有抱负。更可怕的是,我看得出来,他有一般野兽没有的远见,他不会因为一时之怒,去杀掉董卓的。”
“哦?马镇西这么高看那吕布?”刘协也突然如马超一般咀嚼了一下嘴,但随即,他似乎醒悟了一般,又恢复了少年老成的样子。
可惜,马超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仍旧沉浸在对吕布的推测当中:“董卓把吕布从一个州吏提携到朝廷的禁卫中郎将,又让他当自己的卫队长......总的来讲是很够意思的;而吕布又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如果仅仅因为个人的一时荣辱,就放弃目前的荣华富贵,冒极大的风险谋杀董卓,于情于理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马镇西就给了他一个不得不杀董卓的原因:取而代之?!”刘协悚然一动,冷然望着马朝问道。
“不错,正是这样!”马超也在同一刻回头。目光炯炯回道:“我要刺激出他的野心,让他找到自己。这样,他才不愧是一匹乱世当中啸傲挣扎的恶狼!”
这一刻。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马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刘协,若不是皇帝,自己说不定跟他也会成为朋友......
而同一时间,吕布却极度不希望自己认识过董卓。他看到董卓的瞳孔在一瞬间就变幻出迷糊、疑惑、惊愕、愤怒的情绪,而接下来,便是董卓发出如猛虎愤懑一般的咆哮:“逆子焉敢如此行刺老夫?!”
“义父,孩儿。孩儿只是......”吕布急忙跪下,可双膝刚一着地,吕布就急忙起身,撒腿就跑!
因为。这个时候,董卓已经翻身起来,捡起了吕布的方天画戟,就要朝着吕布的头颅扫去!
那大戟的威力,吕布最是清楚不过。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的脑袋验证方天画戟的锋利程度。所以。在胆气全被暴怒的董卓震慑后之后,只能选择了逃跑一途。
而董卓肥胖,起身没追两步,就看到吕布已经跑出了门外。气得直接将手中方天画戟朝吕布的后心扔去,口中还大骂道:“你这条喂不熟的狼。老夫定让你不得好死!”
吕布身手矫健,暴怒当中投掷方天画戟的董卓,也根本没有仔细瞄准吕布。所以,吕布一个纵跳,便躲过了这一杀招。甚至,他还在方天画戟未落地之前,伸手抄起了大戟。而董卓望了望吕布的背影,气得跳脚大骂,可又无可奈何。
回到屋中,董卓还暴跳不止,他大声怒骂着吕布的忘恩负义。最后,看到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刘修,迁怒于此,愤然喝道:“贱人,你是不是与他私通?!”
“太师何出此言?臣妾,根本不知道她是如何躲入这间房中的......”刘修大惊,蓦然泫然欲泣说道:“若然臣妾知晓这逆贼藏在此间房中,臣妾又怎会......怎会与太师交好,那臣妾,臣妾的清名......岂不是被天下人说得难听至极?!”
董卓回想一下也是,皇家之人的清誉,看得比性命还重。当然,董卓不理解皇族这些人的脸面观念,但幸好他知道这一层。不过,此时没有迁怒对象的时候,他又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中的怒火,不禁想摔一些东西来泄愤!
可当他举起一个浴桶正要向地下掼碎的时候,他猛然回头看到了手持方天画戟、一脸阴翳神色的吕布去而复返!
“你,你想干什么?”董卓这一刻居然退缩了,不错,这一刻,他没有如当初见到马超血啸之时,那般豪情飒爽的夸耀,也没有威临天下的霸气。反而在吕布的无声进逼下,退缩了......
吕布没有吭声,仍一步步向董卓走来。董卓看得出,吕布此时心中正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活动,而他握着方天画戟的大手,也渐渐泛起了青筋!
“哼!”董卓终究是杀过数十万羌族健儿的屠夫,终于在后一刻恢复了一丝当初的狠戾,对着吕布震喝说道:“逆子,你莫非要杀了老夫?”
说完这句,董卓突然又后退一步。他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居然已经开始害怕死亡了......
吕布还是没有出声,董卓却在一步步后退。而床上的刘修,也渐渐开始对吕布起了冷然战栗之心,竟然不自觉拉了拉缎被盖了盖身子.......可突然,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一个纵身跳到董卓身前,跪在吕布面前:“将军!太师纵然先前冤枉了你,可念在太师与将军父子之情的份上,你放过太师吧!”
吕布一愣,眼中陡然闪出痛苦至极的神色,怆然之间,他似乎感觉自己从五岁都开始不再流泪的双眼,有了湿润的感觉。他猛然一拜,失声痛哭道:“义父,缘何如此不信任孩儿?!”
刘协愣了,而董卓也愣了,看着两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女,董卓竟然有一阵的失神:“老夫,老夫......”
“孩儿只是先前听到外城有贼人冲杀,便欲起身护卫堳坞。然在穿过内苑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袭黑影闪过此房间,孩儿知晓这内贼的祸害定然比那外贼要严重许多。便尾随而入,可不曾想,此处竟然是母......母上大人的浴室。不巧,义父也正好赶来,孩儿为了避嫌,无奈便只有先躲入床下......”吕布一番话说出,神情悲悯,看似真的如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果真如此?”董卓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出声问道。而这个时候,刘修似乎也如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向董卓说道:“好像......臣妾在沐浴之时,的确看到一袭黑影在窗边。不过,后来就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当时臣妾胆小,也没敢吭声......”
刘修这一说,董卓不由得有些慎重了。毕竟,他妄夺汉室权柄,早已惹得天怒人怨。心中生疑下,他不由得走到了窗口之前,猛然看到了那贼人先前在窗口上戳破的小洞:“冤枉吾儿了!果真有贼人混入了内苑!”
刘修也不管自己赤身*,飞快跑到董卓身边,惊慌失措说道:“太师,这小洞正好对着臣妾沐浴的浴桶,那岂不是说......”
“贼子当真可恶!居然还使得我们父子离心!”董卓大骂,赶紧回身扶起吕布,细声安慰道:“吾儿受委屈了......”
“孩儿一片赤诚,能求得义父原谅,已经很感激知足了。”吕布起身之后,对董卓回道:“如此,今夜已晚,还望义父可拨给孩儿一班兵马,细细搜查这堳坞奸细!”
“准!”董卓抚背送走吕布,却在那小洞面前定住,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而吕布一出那房间,便遏制不住男儿热泪流出虎目。掏出贴身的匕首,狠狠在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任由那鲜血和疼痛噬咬着他卑微苟且的心:‘董卓,天日可鉴,有朝一日,我吕布若有腾飞之机遇,定然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