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雕花的窗户,此时正有一位绝色佳人,在凭栏眺望。
双眸似水,在不住地向着下面的水面张望,十指纤纤,肤若凝脂,不时撩一下额头上滑下的刘海,三千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颈间一水晶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愈发显得锁骨清冽。一件淡粉色的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窈窕的身材,婀娜地矗立着,神情却是有一丝焦虑。
从早晨开始,何照依就一直站在这里,等候着一个人。
“小姐,您还没有吃东西呢,先吃点吧!”一个声音说道。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要吃你自己吃去吧。”
“小姐,小爱只是关心您的身子啊,要是张公子来了,看到您清减了不少,恐怕也会心疼吧?”小爱一边看着小姐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果然,这句话打动了小姐,何照依回过头来:“好吧,那我就先吃点,等到中午,再与张公子一起共同进餐。”
“小姐,您放心,小爱看得出来,那个张公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一定会按时来的。”小爱一边服侍着何照依吃东西,一边安慰道。
“是吗?”何照依的眼神越发闪亮,“希望如此,可是我今天总是心神不宁,哼,要是他不来,看我怎么拿你试问!”
“小姐,老爷让我伺候小姐,您一定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否则,有个什么闪失,老爷肯定会责罚小爱的。”
“就知道老爷,老爷要责罚你,哪次不都是我给你求情?”
“就是嘛,小姐对小爱,真是太好了。”
何照依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吆,妹子,别吃得这么多,小心长胖了。”何照仁走了上来。
“大哥,你再嘲笑我?”
“呵呵,开个玩笑,照依,哥嘱咐你的事,你可一定不能忘了啊。”何照仁说道。
“知道啦,哥。”何照依有点落入圈套的感觉,你就是念念不忘多换点精盐,可是,看张公子那个样子,好像很为难,我该怎么办?我那些盐应该快运完了,实在不行,我就不接别的盐引了,大不了把本来给我的那些精盐全转给大哥算了。
太阳渐渐地越升越高,又渐渐地落了下去,一天过去了。
河面上来来往往的盐船,何照依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张公子的盐船。
心情越来越烦躁,何照依终于按捺不住了。
“小爱,你不是说,张公子一定会按时来的吗?”
“是啊,可是,可是。”小爱很委屈,他不来了,关我什么事,唉,我就是个出气筒。
“可是什么?你不给我说出个原因来,我今天饶不了你!”
“小姐,张公子可能一会儿就来了,也可能,遇到了什么事,脱不开身。”
“能遇到什么事?他挂着我们何家的旗子,缉私船也不会查他,每次都这么顺利,怎么就偏偏这次出了事?”
“小姐,小爱有预感,这个张公子,很快就会来的。”小爱只好往好处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好,那我就等着,什么时候等到了,什么时候再说。”
蜡烛燃着了一根,江面上已经越发迷蒙。蜡烛在滋兹冒着油,燃烧着自己,照亮别人。
小爱感觉自己,也像这根蜡烛,这个张公子要是再不来,就会被小姐这怒火烧得连渣都不剩。
“噔,噔,噔。”一声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何照依从梦中惊醒,刚才趴着睡着了。
“士诚哥哥来了!”她快速地梳理了一下头发,向楼梯口张望。
失望至极,上来的是大哥。
“哥…”何照依撅起了嘴,毫无疑问,被张公子放了鸽子。
“我打听了一下,许多船夫说,最近高邮那边下了大雾,可能是张公子被困在雾中,耽误了吧。”何照仁说道。
何照依一听,也是,如果在雾中行船的话,很容易和其他船相撞,天气原因,是不可抗拒的因素。
“妹妹,你先休息吧,说不定,一觉醒来,明天张公子就来了。”何照仁安慰道。
“好吧,既然是起雾了,那我就原谅他来晚了,哼,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他!”何照依气愤地说道。
“小姐,小爱给您打洗脚水。”小爱连忙退着下去。
“先给我弄点吃的来。”
“是,小姐。”
重阳节,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何照依又打扮妥当,等在窗子前。
却依旧是没有结果。
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春闺怨妇,苦等情人不至。
第三天,终于,远远看到两艘熟悉的船驶来,船头上那个何家的旗帜,那么耀眼。
“快,小爱,给我打扮一下,张公子来了。”何照依立刻着急起来。
“这个头花,给我戴在左边。”
“头发要这样盘起来,对,就是这样。”
“快点,你这笨手笨脚的。”
士信站在船头,望着即将到达的目的地,舒了口气。
自己永远都是劳碌命,没有一天闲着,给大哥东奔西跑,四处做生意,这买卖越来越大了,自己功不可没,但是,大哥也不肯多给自己银子,这些让士信有点郁闷。
“大家都把天阙铳藏好了,等靠了岸,搬到仓库里,我们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士信和身后的人说道。
随着天阙铳产量越来越多,盐船上运盐的人也配备了天阙铳,原来的连击弩都被淘汰了,鸟枪换炮,各人都非常兴奋,除了开船,一天到晚都搂着天阙铳,仿佛自己的媳妇,这段时间下来,大家的射击成绩也有了很大提高。
因为运的是私盐,虽然挂着何家的旗号,还是担心会有人对己不利,所以,大家一直都非常警惕,直到接近目的地,才松懈下来。
让士信没有预料到的是,他所遇到的,简直比芙蓉寨的杆子还难对付的——女人!
船停靠到那座标志性的大宅子门口,还没停稳,就看到里面跑出一个超凡脱俗的仙子来。
“士诚哥哥,士诚哥哥,你来晚了!”一个声音喊道。
士诚哥哥?他没在船上啊,士信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何照依跑了出来,看到站在船头的不是张士诚,而是他的弟弟张士信,不由得眉头一蹙:“士诚哥哥呢?”
“他…”士信感觉到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语无伦次地说道:“何小姐,你听我解释,我哥他…”
“哎呦…”耳朵一痛,何照依居然跑上了盐船,将士信的耳朵揪了起来。
“是不是你把士诚哥哥给弄丢了?他怎么没来?这是怎么回事?”
“哎呦,好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揪了,再揪就掉下来了,你可是大小姐啊,怎么这么粗鲁啊!”
船上的人都呆住了,这个何小姐,他们也认识,平时看起来那么文静柔弱,宛如仙子,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泼辣?
何照依的火全发出来了,粉嫩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士信身上,仿佛士诚哥哥不能来,都怪这个弟弟士信一样。
“你给我说,他为啥没有来!”
“你住手!”士信感觉自己冤枉得厉害,第一次见这个何小姐,那时还是女扮男装的公子,结果被几个小混混揍了一通,今天又被这个何小姐打,真是冤枉:“你再不停手,我可要还手了啊!”士信有点狗急了咬人的感觉。
“不来就算了,我又不稀罕,还敢还手?你还手试试,我把这船给你凿沉了,再让你运盐!”何照依言语之中更加恶毒。
得,原来是把自己当作大哥的替身了,士信有点想投河的冲动,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照依,住手!”何照仁及时地出来,拉住了妹妹的手。
“士信,你没事吧?”何照仁看着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的士信,说道。
“没事,她拳头没劲,这几下,死不了,不过,这医药费…”士信觉得,自己不能白挨了这顿揍。
“什么?不疼?还医药费?”何照依又有想要过去踢他两脚的冲动。
“照依,你在干什么!”何照仁发火了:“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你是何家的大小姐,是个大家小姐,现在跟个街头泼妇一样,要是被爹爹看到了,看他怎么责罚你!”
抬出爹爹来,何照依这才缓和过来:“哥,张公子他太欺负人了,说好了陪我过重阳节的,让我白等了两天,只派了个弟弟过来,他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说着说着,已经是泪靥桃花。
唉,自己大哥这事,的确干得不地道,你重阳节要订婚,就别答应陪人家嘛,士信此时也觉得,眼前的这个何照依是有点惨,比自己还惨,自己只是身体上的,人家可是心灵上的。
“何小姐,这个,我大哥他,有点事情,实在脱不开身。”士信站了起来,也安慰道。
“有事?他能有什么事?比来找我还重要?”何照依泪眼婆娑,问道。
“这…”士信犹豫了,总不能说是去攻打芙蓉寨了吧,自己还打死了几个杆子,也不能说是订婚吧,看这样子,这个何家大小姐,恐怕对自己大哥的情意还不浅,自己可不能这么说话刺激他。
“哼,你不说是吧,好,你们立刻卸货,卸完了,我随你们立刻回去!我要他亲自向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依,不要这么耍性子!”何照仁劝道。
“不行,哥,把我的皮鞭拿来,我要好好地抽他几鞭子才解气!”何照依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卸船!”何照依上了岸,向船上的人说道。
再是傻子,也能看出是怎么回事来了,众人忍住笑,开始抬盐。
这么温柔一个何家大小姐,发起飚来,也这么疯狂,这次回去了,大哥要有危险了。还是若寒妹子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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