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天干物燥,有大风,官道之上,六个红衣骑士正策马奔驰,他们体型各异,面容各不相同,但他们的皮肤却都是古铜色的,脸颊瘦削,棱角分明,犹如刀削一般,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眼神坚毅。
他们看起来并不如何魁梧,甚至有的人还有些清瘦,但是不知为何,一般人看到他们,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小视他们,因为他们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化不开的杀气,这种杀气有如实质,为这已经有些寒意的初秋又添一抹凉意。
红衣骑士们策马奔驰许久,便望见前方一处不甚大的堡寨,这个寨子围墙才只修了约摸一米高的样子,还没有成形,连个门儿都没有,不过透过这面低矮的城墙看过去,这些红衣骑士就看见了鳞次栉比,样式各异的房屋。
很显然,这个堡寨内部的民居却是已经修好了。
看到这一幕,其中一个红衣骑士便咧开嘴对着自己身边儿的同伴们呵呵一笑道:“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房子就修了个八九不离十,大帅治下,办事效率就是高,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你们看,这些房子修的跟刘家堡那些房子一样好看,这要是放在以前,便是整个陕西也见不着这么好看的房子,现在咱们靖边堡的村庄里都有这样的房子,想想真是跟做梦一样。”另一个红衣骑士微笑着附和道。
“诸君,咱们可不是在做梦,走吧,回家见父母兄长,好生过完这个假期,然后再回去为大帅效死去吧。”有一个红衣骑士对着大伙儿说上一声,随后便准备策马扬鞭,进入村寨之中。
“葛二蛋,你哥都当了里长了,你这次回来不给他带一件好一点儿的礼物吗?”一个国字脸的红衣骑士靠近正欲奔进村寨的红衣骑士葛二蛋,一脸坏笑道。
“杨江宁,你哥杨江云还不是当了里长,你有没有送礼物。”葛二蛋马上就回问一句道。
“当然买了,额给大哥买了一块儿怀表,这可是新出来的紧俏货,花了额两个月饷银,想想就肉疼。”杨江宁说到这里,不免一阵唏嘘。
“嘿,巧了,咱们俩儿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额也给自家大哥买了块儿怀表,说起来,都是当里长的人了,去政府办事一定要遵守时间,不然照着大帅的脾气,不遵守时间肯定要倒霉的。”葛二蛋笑道。
“说得对,额也是这么想的,走罢,快回去,第一次跟爹娘分别这么久,额着实有些想念他们二老。”杨江宁说完这句话,便径直跑在前面儿,准备进到村寨里去。
葛二蛋等人见状,也不打话,都跟在杨江宁身后,径直朝着村寨里面儿走去。
几乎也就在这个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嘭”一声巨响从村寨中传了出来,随后这些个红衣骑士便看见一个端着火铳的白衣男子一边儿朝着村寨里面儿跑,一边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有情况,快集合。”
一人呼,众人应。
过不多时,整个村寨都热闹起来了,这些个红衣骑士只听到村寨里响起阵阵军号声,随后有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传了过来:“带上铳剑,出来列队,准备迎敌。”
葛二蛋等人听到这些话,先是面面相觑一阵,随后便各自勒停马匹,静静地看着这个村寨里面儿的民兵会有什么反应?
“杨江宁,你可是火铳兵,你且看看,咱们的民兵表现的如何?”葛二蛋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对着杨江宁道。
“对,咱们都来看看民兵跟咱们正规军比有什么不同。”其他几个红衣骑士都是乐呵呵地齐声附和道。
“咵,咵,咵,”阵阵整齐的踏步声从村寨里面儿传了出来,带起阵阵尘土。
葛二蛋眯着眼睛,盯着尘土升腾而起的方向看了一阵,便看见两排举着火铳,穿着各式各样服色的民兵朝着自己等人走了过来。
“有模有样,至少步子迈的很齐整,气势上比咱们正规军差点儿。”杨江宁仔细看了看民兵的方阵,点评道。
“民兵能有这个样子,就算不错了。”葛二蛋点点头道。
这两排民兵火铳兵前面一排的左手边,有一个举着唐刀指挥刀的,看样子是个指挥官模样的人,葛二蛋定睛细看,赫然发现此人正是自家的大哥葛铁蛋。
葛二蛋看到了葛铁蛋,葛铁蛋自然也看见了葛二蛋,这两兄弟目光一碰之下,葛铁蛋便马上稳住身形,大声喊道:“立定。”
这一声大喝喊将出来,民兵们都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全部站定,一动也不动。
“二蛋!是你回来了?”葛铁蛋猛然间看见自己的弟弟,先是有些惊愕,后来他在激动之下,便离开队列,三步并作两步,直直奔着葛二蛋跑了过去。
“大哥,是额,是额回来了,除了额,还有杨江宁他们都回来了。”葛二蛋一边儿回着话,一边儿翻身下马,迎着自己的哥哥走了过去。
待得葛铁蛋走近至葛二蛋身边,先是细细打量了自己的弟弟一阵,随后便一拳擂在对方胸口上,跌声笑道:“好小子,当了几个月兵,人黑了不少,不过也壮实了不少。”
“当兵的天天训练,怎么可能不壮实,哥,额看你们这军阵列的有模有样的,也是练过的吧,咋样,你们每天也有练吧?”葛二蛋笑着询问自己的哥哥道。
“自然是练过,就是没练好,当哨兵的眼神不怎么好,连你们都没认出来。”葛铁蛋说完这句话,便对着还立在原地的队伍大声喊道:“狗剩,出列。”
“是。”狗剩答应一声,便一溜小跑,跑到葛铁蛋跟前立正站好。
“你是什么眼神,额的弟弟你都不认得吗?还有情况,有个屁的情况,你这一闹,弄的咱们村子里鸡飞狗跳的,记得,下次看清楚了再发布敌情,不然军棍伺候。”葛铁蛋十分严肃地对着狗剩说道。
“哎,哎,额就是一看到有人过来了,也没怎么看分明就去报信了,额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额要是再看见葛二爷来了,一定不会再认错的。”狗剩不好意思地说道。
“还有额杨江宁,你他娘的可不要再扔错了。”
“还有额。”
“你只认二蛋,就不认咱们吗?”
......
那剩下的几个红衣骑士将狗剩只说要把葛二蛋记住,便不忙地地跌声抗议道。
“都认得,额一定都认得,绝不认错。”这年头,在靖边堡当正规军的可都是大爷,狗剩也不敢得罪,所以就赶紧团个四方揖,口中跌声道。
“罢了,解散,咱们村儿的兵娃子回来了,都是谁家的,都领回去,村公所今日不修了,给你们放一天假。”葛铁蛋对着仍然站立着民兵们大声喊道。
“是,”民兵们听到葛铁蛋的命令,这才解散队列,有亲人回来的,就去跟亲人团聚,没有亲人团聚的,也没有马上就回去,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乡亲,唠嗑唠嗑,问问军中密辛也是在所难免。
那些个先前因为听到警报而躲进自家房子地下室里的民众也纷纷出来了,来凑热闹。
葛大爷和葛大娘从自家地下室里出来以后,便直直奔着城墙那边儿去了,自家的小儿子,虽然就在二十里开外的刘家堡军营里训练,却大半年都没有回家。
说起来,这还是葛二蛋第一次跟葛大娘和葛大爷分离如此之长的时间,如今小儿子终于回来了,二老自然是着急忙慌地要去跟自己的小儿子相见。
再说那葛二蛋本来正与其他人说这话,忽然感到背心一热,心中有些感觉,他回头一看,正好看见一脸激动的葛大娘和面上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葛大爷。
“额的儿,你可算回来了,来,近前来,让额看看,你在军营里,过得苦是不苦?”葛大娘对着葛二蛋招招手,慈祥道。
“哎,娘,额这就来。”葛二蛋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葛大娘身边站定了。
“额的儿,你黑了,也瘦了,怕是在军营吃了不少苦吧?”葛大娘摸着葛二蛋那张黝黑瘦削的脸,眉头紧锁,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情绪,竟而径直抽泣起来。
“你懂什么?若是二蛋这厮进了军营大半年,回来的时候还是白白胖胖的,那不就完了蛋了,到了战场上,肯定打不过敌人,他要么就是被敌人杀了,要么就是被军法杀了,二蛋你说是不是?”葛大爷跟葛大娘看问题的角度大不相同,他兜头就给自家儿子来了这么一句话。
葛二蛋听了这句话,却是觉得自己的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他便连声附和道“爹,您说得对,跟咱们新兵时期的教官说的一模一样,教官说了,训练时多流汗,打仗的时候少流血,就是您说的这个道理。”
“是吗,那感情好!”葛大爷听说自己的这一套理论似乎很有市场,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的十分惬意,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很是满意。
葛大娘却是白了葛大爷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话说的好没良心,若不是二蛋在军营里面儿吃苦,咱们哪儿来的十亩良田,铁蛋哪里能当里长,咱们都是托了二蛋的福,你看见二蛋这番模样,不说心疼的话倒还罢了,居然还说这等话来,真是老糊涂了。”
“你.....,嘿,懒得跟你说。”葛大爷本想跟葛大娘争辩几句,但是考虑到自家老伴儿说的也是实情,似乎没有什么反驳的依据,便只好讪讪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