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所率领的延绥军镇主力大军既有马军,也有步军,行进速度自然不会很快,延安距离清涧有210里的路程,按照常规行军的速度,需要走三天。
但是洪承畴却下了严令,两天之内必须走到延安。
现在洪承畴的命令可没有谁敢不听,于是所有的马步军兵士们都咬着牙,从天色擦擦亮就开始出发,到了晚上还打着火把继续走,愣是日行一百五十里之多,然后才安营扎寨。
然后延绥军镇的官兵们歇息一晚上,第二日天色擦擦亮,洪承畴又下令所有的官兵立即启程,前往延安。
昨日才走了整整一天的步军兵士们已然是腿酸脚麻,很是疲劳,不过却没有一个兵士闹事。
这是因为人家洪军门体恤步军的兵士们,他老人家并没有骑马,而是在队伍的最前面儿走路。
其他将官们见洪承畴都在走路,尽管心中很不情愿,但是在没奈何之下,也只好跟着洪承畴一起走。
其他的官兵们见军中所有的大佬都不骑马,谁个还敢骑马,于是所有的官兵都一起步行,而且大军行进的时候,洪承畴不说休息,谁也不敢说休息。
如此,延绥军镇的主力大军就这样沿着官道一路走下去,很快他们就走到了靖边堡军与流贼交战的战场。
在战争打完之后,王左挂奉刘仁玉之令来割取了战死流贼的首级,流贼的尸身却还是留在原地没人去管。
这几天天色较好,太阳当空照,并未落雪,是以被冻的已然完全僵硬的流贼尸体就这样呈现在了延绥军镇主力大军官兵们的面前。
杜文焕这位打仗多年的老将一路走,一路留心地看了一阵,便对着身边儿的洪承畴道:“军门,我老杜看了看,这些个死去的流贼确然都是青壮,没有老弱妇孺。仁玉所部击斩的应当都是真贼。”
“嗯,如此甚好。”洪承畴面色严肃地点一点头,然后就一言不发地接着赶路。
杜文焕见洪承畴一言不发,有些严肃,也就不再说话,整个队伍就这么闷头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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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延安城东,大营之外,刘仁玉所部所有人马,外加延安城中的文武官员全部聚在一起,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洪承畴。
“刘守备,军门到了何处了?”延安巡抚张辇询问刘仁玉道。
“府尊,切莫慌,卑职已经派人前去查探了,军门如果快要到了,那探子自会来报。”刘仁玉满脸堆笑地回复道。
“嗯,那就好。”张辇点点头道。
当刘仁玉正要继续安心等待的时候,延安府的同知,一位举人出身的老文官忽然吹着胡子瞪着眼,指着队伍旁边儿的京观对着刘仁玉道:“刘家守备,你做出这么个东西来迎接军门只怕不妥吧!”
刘仁玉回头看看这位牙齿都掉光了,说话四面儿漏风的老同知,不知为何忽然就想笑。
话说刘仁玉将洪承畴今日要来延安的消息告知延安府的官员们之后,这些个延安府文武官员们当然要全体出迎延绥的一把手洪承畴。
于是当天上午,张辇便带着手底下的同知,通判等一系列文官,还有孙奎胜,艾穆等一众武官出了延安城,与刘仁玉会合在一处,然后都聚集在大营的东面儿等着洪承畴。
然后当这波延安城里的文武官员看到刘仁玉精心制作的京观的时候,孙奎胜和艾穆这等见惯杀伐场面儿的武官毫无反应。
猛人张辇先是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适,不过他为了在这些个武夫的面前维持文官的体面,硬是强逼着自己稳住了阵脚,没有出什么大篓子。
唯有这位须发皆白,牙齿脱落的老同知,本来就是个文官的底子,外加上没怎么经历过战阵,所以一见到这等场景,老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就晕过去了。
延安府的一帮子人见老同知晕了过去,赶紧地掐人中,才把老人家救了过来。
靖边堡军的兵士们见延安府的文官受不了这等场面直接晕了过去,便发出一阵哄笑。
猛人张辇听到这等笑声,觉得自己这边儿的手下有些胆小,让他丢了面子,于是他微微哼了一声。
刘仁玉听到张辇这一声‘哼’,还以为延安知府只是在对哄笑声表达不满,于是他赶紧大声下令道:“谁他娘的再敢笑,杖20。”
靖边堡的兵士们赶紧收声不笑了,张辇见刘仁玉有些懂事,便对着后者报之以微微一笑。
等那位晕里糊涂的老同知醒转过来,他就黑着脸,询问刘仁玉为什么要把欢迎洪承畴的喜庆之事搞得充满了恐怖的不和谐元素。
刘仁玉在官场上混了一阵,知道延安府同知这个职务一般都是举人做的,这等人不是进士出身,没有同年,座师的照应,朝廷也嫌弃他们,所以他也没必要对这个老人家特别客气。
于是刘仁玉便微笑着,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回复道:“回同知老爷的话,卑职打了大胜仗,斩获数千首级,那卑职迟早都是要向洪军门报功的,所以干脆倒不如就把这些首级摆在这里,让洪军门看一看咱们靖边堡军的功劳,倒也省去了再行点验首级的麻烦。”
“可是........。”那老同知还要跟刘仁玉分说,不提防张辇忽然开腔道:“可是什么!洪军门久在军伍,杀伐的场面自然是见过的,你以为跟您老人家一样,连个鸡都不敢杀吗?”
“这.......!?”那老同知见张辇都发话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众人就都安静地等待着洪承畴的到来。
却说众人从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开始等待着,现在太阳都已经升到了半空之中,却连洪承畴的影子都还看不见,众人又站的腿脚酸麻,难免都有些懈怠。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一名骑士从东面儿飞驰而来,且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大声喊道:“洪军门到了。”
“哟,洪军门到了,府尊,这里您的职位最高,还请您当先引路,带着咱们去迎接洪军门。”刘仁玉躬身对着张辇道。
“不,不,仁玉你立了大功,该当由你领头前去迎接才对。”张辇见刘仁玉如此懂事,便客气一句道。
“无论卑职打没打胜仗,您还是此处最大的官儿,咱们当然以您为尊,还请府尊前面引路,卑职等跟在后面儿就好。”刘仁玉躬身坚持道。
“那本府就却之不恭了。走罢!”张辇见刘仁玉态度坚决,便先是点一点头,然后又将两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在前面儿引路。
刘仁玉跟孙奎胜,延安府同知,通判一道跟在张辇的身后,朝着洪承畴来的方向走去。
众人走了一阵,便望见一大队人马正朝着延安这边儿走过来。
走在这队人马最前面儿的当然就是延绥巡抚洪承畴了。
众人见延绥镇的一把手洪承畴来了,自然就按照文官拱手而拜,武官跪地而拜的惯例跟洪承畴施礼。
洪承畴自然是各自回礼,然后他与张辇寒暄几句,说了些什么‘你守城守的很好,本院很是欣慰’之类的话,然后他就径自走到还跪在地上的刘仁玉身前,双手将后者扶起来,含笑道:“仁玉,你打的很好,我很欣慰。”
“军门过奖了。”
“这一仗打完,我军声威大震,流贼胆气已丧,咱们自当继续扫荡敌寇,还延绥一片朗朗天空。以后的仗,我还是要用你为先锋。”
“愿为军门效死。”
“嗯,这次剿贼之战中的有功将士,你且报上来,我自当为他们请功。”
“是,卑职代他们谢过军门的提携之恩。”
“恩,甚好。”
洪承畴点一点头,接着便对着所有还在施礼的手下们道:“诸位免礼。”
众人谢过洪承畴,然后便站在一边儿躬身立着。
这时张辇赶紧凑上来,笑眯眯地对着洪承畴道:“军门,既然您来了延安,还请您到城中安歇。”
“不必,我大军在城外驻扎,我作为大军的统帅,自当与将士们在一起,我就在大营中住下便是了。”洪承畴拒绝道。
“军门,既然如此,那咱们延安的官绅备下了一桌酒饭,想为您接风洗尘,您看是不是.......?”张辇询问道。
“今日本院还有军务要处置,就不去了,待军中事物处置妥帖,我再去不迟。好了,你们就先行回去吧,我明日再去延安城中寻你说话。”洪承畴道。
“呃,是是,下官晓得了。”张辇见洪承畴已经答应去吃酒饭,而且人家巡抚大人也下了逐客令,便只好带着延安城中的一众文武官员们拜别洪承畴,径自回返延安。
待张辇带着延安府的一众文武官员们走了,洪承畴便携着刘仁玉的手一路朝着大营走去。
刘仁玉一边儿走,一边儿对着洪承畴介绍道:“军门,咱们这个大营是流贼留下来的,卑职想着有现成的用,也就没有搭建新的,咱们延绥的大军可以直接入驻。”
“嗯,甚好。”洪承畴点一点头道。
然后,洪承畴又走了一阵,便望见了那个壮观至极的京观,与此同时,杜文焕等几位将领也都看见了。
看到刘仁玉打下了如此丰硕的战果,杜文焕咧开嘴呵呵直笑,榆林的5位游击将军也是含笑点头不止,而固原来的两位将领则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却说那洪承畴饶是已经领着大军打了这么久的仗,但是还从未看见过京观之类的东西,如今他第一次就看到如此壮观的京观,难免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刘仁玉见状,便赶紧进言道:“军门,卑职此次大破流贼斩获4500余级,若是再行点验有些麻烦,索性就都放在这里,让军门看看咱们的战果。”
“哦,这个看起来倒是甚为壮观。你们的战果颇为丰厚。”洪承畴表扬一句道。
“嘿嘿,军门卑职这还不是做了给大伙儿看的嘛!长长咱们的士气,灭一灭敌人的威风。”刘仁玉微微一笑,便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金锡如。
洪承畴见刘仁玉这么说,又看似不经意地瞄了金锡如一眼,便会心一笑,询问刘仁玉道:“等会儿大军安顿下来,你到我的中军大帐来一下,我与你有事商量。”
“是,军门,卑职知道了。”
刘仁玉答应一声,然后便命令手下的人马依次指引着各路兵马进驻到大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