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边堡城下,叛兵首领神一元,另外还有高应登,神一元之弟神一魁等两个重要首领都是面色严峻地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靖边堡。
“应登,一魁,难怪那刘无敌名头甚为响亮,只看着靖边堡的防务,便知道此人定然是个知兵之人。咱们若是想要攻下这里,绝非易事。”
“大哥所言极是,这靖边堡城池的前面儿除了有护城河之外,还有两道深深的壕沟,壕沟的后面儿还有拒马,城头上还有大炮。光看这防务便叫人头疼。”神一魁同样也是面色严峻地点头附和道。
“我倒是觉得这个靖边堡透着一股怪异的气息,咱们从定边营出来,一路上都还能屠掠堡寨,抓到生口,到了这靖边堡左近,愣是一个生口都没见着,想问问靖边堡的底细都寻不着人。而且,你们再看,自打咱们来了以后,那城头上的兵可不止700人。”高应登似乎有些疑惑地说道。
“塘报上说的刘仁玉带着700人大破王嘉胤数万义军,距离现在已有月余时间,这个时候,说不得刘仁玉那厮又招了些人手,是以人手有所增加,但是我琢磨着城头上多出来的人也不过是新招募的乌合之众罢了。咱们有3000精锐边兵,另有4000蒙古人助阵,还有不少生口可以驱用,怕他们作甚。”神一元浑然不在意地说道。
“说的也是,不过咱们打了两天,生口驱用了不少,就连第一道壕沟都还没填平。若是想摸到城墙的城砖,也不知道要打多久?”高应登叹息道。
“他们这一道壕沟设计的颇为巧妙,离着城墙80步,咱们的人填土的时候,就会遭到大炮的轰击和弓箭的射击,人手折损极多,进展却是极慢。不过咱们既然到了靖边堡城下,惹了刘仁玉,那咱们就必须攻破此城,杀掉刘仁玉,不然这厮缓过劲来,必然不会放过我等。”神一元肃容道。
“唉,早知道靖边堡如此难打,还不如不造反。”高应登叹口气道。
“应登,说这些话作甚,做都做了,现在才知道害怕又有什么用处!”神一元面色极为严肃地说了高应登一句。
高应登听了神一元的话,讪讪一笑,却是一举反驳的话也没说。
神一元说完了高应登,自个儿却是苦苦一笑,暗自神伤道:“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个又想造反。”
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阵,思绪便回到了半个月之前。
那个时候,神一元还是延绥军镇定边营边兵,虽然朝廷久未放饷,他很是穷困,却也没想过要造反。因为他想着毕竟大明是个庞然大物,造反就算一时得势,终究也还是会落得个被朝廷剿灭的下场。
比如不久前,朝廷才传来几条邸报,其中一个便是说靖边堡守备刘仁玉带领700边兵,一举击破王嘉胤3万流贼,而且这3万流贼中有数千勤王时的溃兵,战斗力着实不弱。
朝廷专门发来这等邸报,其实主要目的倒不是吹捧刘仁玉,而是借他的名头来镇一镇边地的边兵。
毕竟从崇祯元年开始,边兵动辄哗变,叛变,走合于流贼,所以朝廷才特意跟这帮子边兵说一说,就算是叛变参加了流贼,照样会被镇压,会死的很难看。
靖边堡距离定边营其实并不远,也就隔着160多里而已,骑兵骑着马一天的功夫就可以从靖边堡赶到定边营。
那个时候神一元听到这条消息,也就是跟着袍泽们感慨一下靖边堡军真是厉害,除此之外,他对刘仁玉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直到蒙古人按照惯例,秋天南下劫掠的时候,刘仁玉这个名字才在神一元的脑海中反复出现,甚至成为梦魇。
这却是因为蒙古人南侵,宁夏吃紧,杨鹤便下令距离宁夏较近的定边营边军出战,驰援宁夏。
定边营的边兵们平素久未操演,战斗的法门已然不怎么熟练,同时又因久未领饷,有的兵士把兵器都卖了,现在要上战场,又该拿什么去跟蒙古人拼杀呢!
如此这般,定边营的兵士们一来武艺生疏,去跟蒙古人打与送死无异,二来朝廷派兵出战,别说发放欠响,就连买命钱都不肯发放,兵士们心中如何会没有怨气。
偏偏那定边营的主将是个怕事的人,畏惧上官如虎,便硬是要驱自己手下的兵士们出战。
定边营的兵士们自然万万不肯出战,于是那主将便抓来几个带头不肯出战的兵士,直接处死便了。
兵士们的心中本来就有怨气,偏偏定边营的主将又是个简单粗暴不得军心的人,兵士们自然极为不满,整个定边营就像一个火药桶一样,随时都会爆炸,而点燃这个火药桶的人正是神一元。
神一元不想白白送死,他还想活,但是目下情势所逼,他只能走上不归路,但是仅仅只有他一个人造反,力量是不够的,他必须带着其他人一起干。
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所以定边营的兵士们想造反,却又怕造反失败被朝廷拿住处死,所以一般而言,兵士们都不肯首先举起叛乱的旗帜。
神一元却是不怕这个,他径自在兵营中振臂高呼道:“今出援宁夏,与蒙古人作战必死无疑,起兵作乱,同样必死无疑,同样是死,倒不如造反,至少咱们能先混上几顿饱饭,过几天舒坦日子再死,你们说,敢不敢跟着我造反。”
“我敢,”神一魁与神一元乃是兄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哥哥要反,弟弟如何会独善己身。
“我也敢,”神一元的军中发小高应登嘶声大吼道。
“我也敢。”
“我也敢。”
“左右是个死,倒不如做个饱死鬼,我跟着你神一元干。”
兵士们群情激昂地嘶声大吼道。
“好,咱们就先杀了苛待咱们的参将卢登道再说。”神一元大呼一声,接着便带着一众兵士们杀死定边营参将卢登道,屠掠定边营。
在这场劫难中,延绥军镇代总兵杜文焕全家尽墨,死于非命。
神一元带兵屠掠完定边营,接着又集体向东围困宁塞堡,随后,他们在堡中兵士的接应下,轻取宁塞堡,杀死参将陈三槐,然后又大肆屠掠宁塞堡。
此战打完,神一元已然聚拢边军三千余员,战力极为强劲,定边营和宁塞堡左近的官军都不敢与之接战。
神一元无比得意地带着叛兵们肆意杀掠,吃香的,喝辣的,日日做新郎,日子过得快美难言。
可是这等日子过了没几天,有一次神一元这一部叛军的首领们宁塞堡吃酒饭的时候,神一魁便忧心忡忡地提醒自己的哥哥道:“我辈作反已有多日,想来朝廷定然会派大军來剿,咱们定边营距离靖边堡极近,只怕到时候朝廷一纸军令,刘仁玉便会带兵杀至,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该当如何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