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个城门官儿跑的无影无踪之后,刘仁玉便策马上前,径直走到白发老者一家人左近,然后又翻身下马,询问道:“这位老丈,可还好吗?”
那老者被兵丁打中背部,其实也只是皮外伤罢了,如今他看到强人被赶走了,心中的忧惧之情尽去,是以心情大好之下就不怎么觉得疼了。
于是那老者就在自家闺女和老伴儿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吸上一口气回复道:“恩公,小老儿没什么事儿,小老儿谢过恩公救命之恩。”
那老者说完,便试图跪下去磕头,刘仁玉见状连忙双手扶住,笑着说道:“区区小事,老丈不必在意。这兵荒马乱的,您就带着这么一个俊俏的闺女赶路,不怕遇到强人吗?”
“不瞒恩公,小老儿膝下本来也有两个伢子,只是他们,唉,小老儿就当他们死了。咱的老家现在流贼闹得凶,官军都不济事儿,咱待不住了,所以就想到榆林去投靠自个儿的弟弟。”那老者回复道。
“这样啊,那难怪呢。”刘仁玉看一看老者的回话的神态和语气,就知道老人家那两个儿子必然没干什么好事,不过他对这个老者的家务事没有兴趣,所以也不想多问。
他继续说道:“老丈,今日能在这里遇到你们也是缘分,现在路上也不太平,咱们正好要回榆林去,您看要不要跟着咱们一路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老者见刘仁玉等几个做一副官军的打扮,似乎有些犹豫。
“老丈若是有顾虑,那咱们就此别过吧,仁杰,带老丈一家人到兵营里去支领一些干粮。”刘仁玉猜想那老者曾经受过官军的祸害,是以不肯跟他们这些官军一路走,他只好送些干粮给老者一家,让他们自行赶路即可。
“哎。”那老汉正要点头答应,不提防自家的老伴儿斜刺里杀了出来,披头就教训自个儿道:“今日若不是这几位军爷搭救,咱们说不定都被强人害了性命,如今军爷们愿意带着咱们一起走,那多安全啊,你个糟老头子不愿意,你就自己走,老身跟闺女要跟着军爷走。”
“哎,不是额说你,你难道忘记了官军是什么样子吗?”那老者见自家老伴儿教训自个儿,便小声提醒道。
“天下的官军并不一定都是坏的,老身觉得这几位军爷慈眉善目的,一看就不是坏人。”那老妇人激声抗辩道。
“老人家您说的对,咱是不是好人,这个咱不敢说,但咱肯定不是坏人,至少欺压良善的事情咱们不干。”刘仁玉听那老妇人说自个儿慈眉善目的,觉得很是受用,于是就出言自我表扬了一把。
“这!?”那老者还是有些犹豫,可她的老伴儿却自顾自地拉着自家的闺女走到刘仁杰面前,询问道:“这位军爷,咱们是跟着你到军营里面儿去吗?”
刘仁杰见这位老妇人提问,便请示刘仁玉道:“大人,您看这个事儿怎么办?”
“先带着这几位到咱们的军营里去,好生安置着,明日跟着咱们一起去榆林。”刘仁玉下令道。
“好咧,大人,卑职晓得了。”刘仁杰答应一声,便对着那位老妇人还有那个年轻女子做一个请的手势道:“请跟我来吧。”
刘仁杰说完,便牵着自个儿的马,在前面引路,那老妇人和那年轻女子便在后面跟随着。
那老妇人走了一阵,见自家老伴儿还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便没好气地大声道:“死物,还不来,你真要一个人去榆林吗?”
“哎,哎,来了。”那老者听到自家老伴儿的召唤,这才如梦方醒,他正要踏步跟上,却又似想起什么一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上几个响头,言辞恳切到:“小老儿谢过军爷活命之恩,此后路上还要劳烦您多多照应了。”
刘仁玉见状,自然是将那老丈扶起来,好言宽慰道:“老丈不必如此,左右也是顺路,带你们一程又何妨呢。”
“小老儿谢过军爷了。”那老者又道一声谢,这才疾走几步,赶上自个儿的家人,与她们一道,朝着军营行进而去。
孙无病见白发老者一家走远了,便贼笑着询问自家将主道:“大人,您愿意救下这一家老小,怕不是因为那个小娘子生的俏丽吧?”
刘仁玉听到这等话,马上就面色一寒,皱眉怒声道:“是又怎样,你有意见吗?”
孙无病见自家将主如此爽快地承认,所有的后手都使用不出来了,就只能佩服万分地说道:“卑职不敢有意见,而且卑职对大人的坦诚佩服万分。”
“那就好。”刘仁玉重重地点一下头,就不再言语。
先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刘武国,见刘仁玉爽快地承认救人只是因为看到人家小娘子标致,便扑哧一笑,对着刘仁玉道:“贤弟你真是个实在人啊!”
“哥哥过奖了,卑职一向如此。”刘仁玉一本正经地回复道。
“哈哈哈哈。”刘武国开怀大笑。
等他爽朗地笑了一阵,忽然听到马蹄踏在地上‘得,得’的声音。
“贤弟,那个恶人搬了救兵来了,我倒要看看是哪一号人物。”刘武国好整以暇地对着刘仁玉道。
“等他们来了不就知道了。”刘仁玉也是笑着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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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德城内,大道上,赵鸿烈骑着马,带着30个得用家丁,与那城门官儿一道朝着刘仁玉等人所在的大门奔驰而去。
赵鸿烈皱着眉头,黑着脸,再三询问那城门官儿道:“你说的可是实情,那几个小兵进城的时候不肯接受检查,态度十分狂傲,还打伤了你的人?”
那城门官儿连连点头,跌声道:“正是如此,那几个小兵仗着自个儿有些微末功劳,就不把咱们绥德本地人放在眼里,小的只是按照州尊和您的命令,对来往行人进行检查,他们就说如果不是他们,绥德城都不在了,州尊和您说不定已经都是死人,所以就十分蛮横地要闯进城来,小的派人去阻拦,却被那些恶兵打伤了不少人。”
“哼,便是有些功劳,也不能如此狂傲,我倒要看看是哪几个小兵敢在咱们绥德闹事。他们的上官不好好管教他们,我就来教教他们规矩。”赵鸿烈听到这里,被那几个小兵的恶劣态度激得勃然大怒,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那城门官儿有意隐去自个儿意图锁拿无辜百姓这件事,只说刘仁玉等人跋扈,便成功地将赵鸿烈撩拨的怒气冲天,他看一看赵鸿烈的神色,不免暗自得意道:“叫你们几个多管闲事,咱老子找人治死你们。”
却说那怒气冲冲的赵鸿烈带着一干手下疾速奔驰到城门口,果然看见4个骑着马,做官军打扮的汉子。
他举起右手指着那几个汉子问那城门官儿道:“是那几个人吗?”
“就是那几个恶兵。”那城门官儿咬牙切齿地回复道。
“跟着咱老子去会会他们。”赵鸿烈话音未落,便猛夹马腹疾奔至那几个小兵面前一看,顿时就傻了眼。
“刘爷!!?”赵鸿烈惊诧不已道。
“老赵别来无恙?”刘武国见来的人是赵鸿烈,便微笑着询问道。
“哎呀,万万没想到带着兵来救咱们绥德的是刘爷,我老赵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捉拿奸细,没有出城去拜会,实在是罪过,罪过啊,还请刘爷恕罪则个。”
“无妨,无妨,自打你当了绥德的分守游击,咱也是多年不曾见过你了!”
“那倒是啊,不知刘爷近来可好?”
“还好,还好,就是现在北虏不怎么闹了,流贼又开始闹起来了,咱奉了洪军门的命令,在四处讨贼啊。”
“那这个流贼讨得如何了?”
“别的地方咱不好说,延安府南面儿地界上的流贼要么就被咱剿灭了,要么就被咱招安了。”
“刘爷果然武勇,我老赵佩服的紧。”
“这倒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其实此次出征还要多多仰仗刘仁玉刘守备,来,让我给你引见。”
刘武国说完,热情地把刘仁玉介绍给赵鸿烈。
双方初次见面,免不了说一些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的话。
当这三位将主交谈甚欢的时候,那位把赵鸿烈当救兵的城门官儿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是被吓得呆若木鸡。
“苦也,原本指望着赵爷来帮自个儿,不成想那几位不是小兵,而是将主,今日只怕要祸事了!”那城门官儿想到此处,不免汗出如浆,心中惴惴不安。
当这位城门官儿正自忐忑不安之际,忽然听到刘武国笑吟吟地对赵鸿烈说道:“今日知州有请,我与刘贤弟打算去赴宴,不成想在城门口看到你们绥德的城门官儿垂涎良家女子的美色,居然冤枉人家一家是奸细,妄图将他们锁拿到大牢里去,我与刘贤弟看不过眼,便教训了这帮强人一顿,老赵,你知道这个事不?”
刘武国把话说完,便看着那城门官儿,脸上似笑非笑。
赵鸿烈顺着刘武国的目光一看,正好看到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的那个城门官儿,他此时已经心中了然,刘武国所言非虚,倒是那城门官儿搬弄是非了。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赵鸿烈便拨转马头,走向那城门官儿,面黑如墨,语气冰冷地问道:“咱老子问你,刘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照实说,如有半句虚言,定不轻饶。”
那城门官儿见刘武国与自家将主是熟人,料想是抵赖不过去的,于是只好点点头道:“刘爷说的是真的。”
“好得很,好得很,来啊,将这厮提溜下去,好生打20棍。”赵鸿烈怒声下令道。
“是。”他身边几名亲卫得令,便都翻身下马,将那城门官儿从马上扯下来,然后又剥去他的裤子。
正待行刑之际,刘武国忽然幽幽道:“今日他为非作歹正好被咱们撞见了,可没被咱们撞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呢,老赵,你说是不是啊?”
赵鸿烈听闻此言,先是面上的肌肉一抖,瞳孔猛然一缩,接着便咬牙下令道:“给我好生着实打二十棍。”
那几名亲卫听到这个命令,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便抡起杀威棒,手上加力,一棍下去,那城门官儿便皮开肉绽,发出震天的哀嚎声,第二棍下去,那城门官儿嘴角喷出血沫,喊得更加大声。
当第三棍还未打下去的时候,那城门官儿忽然大声喊道:“赵爷,绕过小的吧,您难道忘了小的年年给您送的孝敬吗?”
赵鸿烈听到这句话,不仅没有绕过那城门官儿的意思,反而下令道:“卸了他的下巴。”
马上就有一名亲卫将那城门官儿的嘴一掰,那城门官儿顿时就没了言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然后赵鸿烈的亲卫们继续挥舞着杀威棒痛打那城门官儿,那城门官儿起初还能哼哼两声,到了最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等到20棍打完,那城门官儿已然成为了一个死人。
赵鸿烈见那个城门官儿已死,便微笑着对刘武国说道:“刘爷,我老赵这么做,您还满意否?”
“满意,满意,今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莫让那个守城门儿的下贱东西扰了咱们的雅兴,走,咱们到州尊府上吃酒饭去”刘武国笑眯眯地对着赵鸿烈说道。
“刘爷,刘大人,那咱们这就走吧。”赵鸿烈满面笑容地做一个‘请’的手势,看起来他虽然刚刚下令打死了一个手下,不过他的心情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那咱们就走吧。”
刘武国说完这句话,便当先一步,策马奔入绥德城中,刘仁玉紧随其后。
赵鸿烈先落后几步,对着自家一位亲卫说道:“你去通知他的家人来取尸首,多给些银子。”
“是,主人,小奴知道了。”那亲卫答应一声。
赵鸿烈做完这个布置,便叹一口气,然后又换上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笑容,大声喊道:“刘爷,刘大人,等等我老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