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大明北地,陕西,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晒得地面儿都快要冒出烟来一般,这样的天气显然并不适合户外劳作。
但对于正在建设自己家园的葛铁蛋等一干来到靖边堡定居的新公民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气,都适合劳作。
大伙儿都是干劲儿十足地拿着锄头,齐心合力,挖掘地基。
现在修房子跟他们从前修房子的步骤大不相同,现在修房子,要先开挖三米深的地基,再捆扎钢筋,倒水泥干固,再把框架修起来,再修二楼的地板,也就是一楼的天花板。
再然后是搭建大梁,封顶,再包砖,粉刷,装修,装上门窗,如此,这个屋子就算是大功告成,修好了。
怎样修房子,葛铁蛋并不是很懂,工程师们跟他们这些新公民说了一大通建筑流程之类的相关知识,葛铁蛋等人都是听的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做事,因为工程师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这修房子的第一步,自然是开挖地基,大伙儿现在也学会了团结协作,一家人挖地基,其他人都来帮忙,不费事儿。
在开挖地基的时候,葛铁蛋本以为肯定是里长家最先动工,岂知他完全搞错了方向,那两位里长都是被政府临时委派来负责居民点工作的,不在这儿安家落户。
而按照靖边堡的先军政治传统,还是他老葛家第一个动工,就连里长都要来帮着葛铁蛋家挖地基。
这下葛铁蛋才见识到军人在靖边堡的无上地位,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当个兵,当的还真是值当,有地位,有前途。
所谓众人齐心,其力断金,二十户人家,一百多号人,不分男女老幼,齐上阵,挖掘地基,两天的功夫就可以挖好。
葛铁蛋家的地基挖好了,自有施工队的人投放钢筋骨架,填埋水泥。葛铁蛋则非常自觉地提着锄头去帮着其他人家挖掘地基,修房子的事情,他却是不怎么操心的。
二十户人家,二十栋房子,若是碰上什么阴雨天之类的天气,只怕房子修建起来会多有麻烦,但这个陕西的天气一直干旱,且温度还比较高,这就给水泥干固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葛铁蛋的房子,七月二十日开挖地基,到了八月二十号,第一层差不多干固了,接下来是第二层,其他人家的第一层差不多也干固了,也只差第二层而已。
新房子眼瞅着就要修建好了,新公民们自然是兴奋无比,而更让他们心动的事情也随之到来。
七月,八月,阳光充足,一次雨都没下,非常干燥,而且北地的夏日,跟南方有所不同,白天热的辛辣,热的爽利,早晨和夜晚的温度却不算很高,这就是昼夜温差极大,使得春小麦早早地就完成了灌浆。
到了八月底的时候,居民点周围的田地里,漫山遍野的都是金黄色的小麦,微风拂过,那些个小麦荡漾出层层波浪,看的人如痴如醉。
葛铁蛋站在田间地头,看着自家田地里黄橙橙的小麦,本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当他与自家的爹娘,目光相交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原来对方脸上虽然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眼睛里却依稀有泪光。
那笑意自然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足,感到生活有了奔头的自然反应,那泪水却是因为苦尽甘来,从此跟悲惨的过去说再见而溢流来的。
“爹,娘,咱们从前吃了上顿没下顿,住的房子四面漏风,连老鼠都见不着,后来遭了流贼,本以为随时都要填沟壑,死在什么地方的,不成想碰上了救苦救难的刘大帅,现在,在这里,在刘大帅的地盘上,
咱们有了自己的田产,甚至还能有这样漂亮的房子,这搁在以前,哪里敢想啊,爹,娘,这么多麦子,咱们吃不完的,等咱们收获了,咱们自己留点儿,再给弟弟存点儿,剩下的,就还给政府,毕竟咱们从政府这里借了这么多东西。”葛铁蛋深吸一口气,平抑自己的情绪,然后对着自己的爹娘说道。
“那是自然,大帅管着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借了那么多东西给咱们这些老百姓,现在咱们有了收成,当然要还给大帅。”葛大爷是个很简单的人,有借有还,这是老一辈教下来的规矩。
“只要咱们里长说可以收割了,咱们马上就开始割麦子。”葛大娘也是笑着说道。
麦子熟了,居民点里所有新公民的注意力就都从自家的房子上转移到了麦田之中。
居民点里的两位里长似乎也知道新公民们惦记着丰收的事情,于是他们便在八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带着所有的男女壮劳力来到田地中,开始丰收了。
新公民们得到里长的允许,都当烈日不存在一样,弯着腰,挥舞着镰刀,一路收割过去,浑然不知道劳累为何物。
葛铁蛋也跟其他人一样,干活儿干的都快要疯魔了,他看着那一颗颗结满了饱满麦穗的金黄色秸秆倒下去,那种满足的快感顿时袭遍他的全身,让他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有使不完的劲儿,没命价地收割着。
“看看他们,多像咱们当年来的时候那样,干劲儿十足,恨不能一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干完。”一个身穿白衣的里长笑着对着自己身边一个黑衣里长说道。
“如何不是呢,当初咱们家收获了粮食,我爹都是抱着一个装满了米的麻袋睡的。而且睡到一半儿,还笑醒几回呢!”那黑衣里长笑道。
“哈哈,你说的对,收获的那一天,我娘用咱们自己家的米磨出来的面,煮了满满一大锅子面,我连吃了五大碗,吃的都撑了还想再吃,那可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因为那是咱们自己家的地种出来的米磨出来的面,味道格外不同。”白衣里长开怀大笑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那地不是我的了,没我的份儿了,都叫我哥给分了去。”黑衣里长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惆怅。
“你看你,不知足了是吧,我的田产还不是给了我姐。我这个儿子都没份儿,跟你比,我岂不是更加想不开。”白衣里长看了黑衣里长一样,略略有些郁闷地说道。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大帅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长女也有继承权,得亏你爹还算是个明白人,没有硬把田产分给你,不然要是让检察院知道了,保管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那黑衣里长提醒白衣里长道。
“说的也是,咱们也该知足了,虽然咱们没有田产,但是不也端上了一个铁饭碗吗?咱们俩儿在学校里成绩好,后来就被选进行政学校,再后来入了党,如今当个里长,过渡一下,等到马爷去安塞县城立了县衙,咱们就要过去当政府里的那啥公务员了,论月钱,不比工人和军人少。”白衣里长盘算着未来的日子道。
“那还用说,这种神仙般的日子谁不想过,不过我想问你个事儿,你们咱们入了社会民主党,就要跟着大帅可做了不得的大事业,老实说,你怕不怕?”那黑衣里长聊到这里,忽然想起了社会民主党的最终理想,他觉得这个事儿似乎有些逆天,便颇有些担心地询问自己身边儿的同伴儿。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现在这个世道有多乱,你也看到了,从前咱们都快要饿死了,官府都还在催逼赋税,咱们身边儿那些个地主老财,哪个对咱们不是敲骨吸髓,盘剥的厉害,最后流贼之乱,咱们有多惨,你也应该记得,若不是大帅护着咱们,给咱们一条活路,你我能有今天。再说了,你到了这里以后,有没有见过欺负人的贪官污吏?”白衣里长问道。
“没有,这些个当官儿的,对咱们客气着呢。”黑衣里长答道。
“那那几位将主有没有仗势欺人?”白衣里长又问道。
“没有,前几天,我去刘家堡办事的时候,亲眼看见大帅的马车在等红灯。”黑衣里长又答道。
“这就对了,我再问你,若不是大帅,你能过上今天这种日子吗?”白衣里长再问道。
“若不是大帅,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读书,更不可能拿上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黑衣里长回道。
“这就是了,大帅对咱们这般好,咱们便是赔上性命,也要报答大帅的恩情,更不用说,大帅的事业是伟大的事业,正义的事业,天底下还有不知多少咱们这样的人,起早贪黑,劳碌一辈子,还是穷的家徒四壁。
而且还要受到官府的盘剥,士绅的欺压,土匪、马贼和官军的洗掠,所以咱们要跟着大帅一起奋斗,把民主主义的福音带到大明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大明公民都能够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能够有尊严的活着,不会因为畏惧而去屈从他人,不会为了阿附强权,而出卖自己的灵魂。为了这样的事业而奋斗,我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没有半分畏惧,你觉得呢?”白衣里长说到这里,原本坐着的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眼睛望着远方,似乎沉浸到了虚无缥缈的幻境之中。
黑衣里长听了这样一番话,心中的那一丝疑虑似乎也消失殆尽了,他用力地点一点头道:“嗯,你说得对,倒是我像一个胆小鬼一样,畏首畏尾。”
“不打紧的,造反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感到畏惧,但是咱们有大帅,就什么也不用怕的,咱们只管跟着大帅干就是了。”白衣里长又道。
“说得对,跟着大帅走,没错的。”黑衣里长脸色坚毅地附和道。
“对了,你说若是我们走了,你们这个里谁当里长合适?”白衣里长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道。
“葛铁蛋,他这个人不错,他弟弟又是骑兵,其他人也服气。”黑衣里长想也没想,便回复道。
“英雄所见略同,葛铁蛋倒是不错,咱们这个里有个叫杨江云的,也还不错,家里有个人在军队里当炮兵,他当里长也能够服众。”白衣里长道。
“那感情好,等到咱们这里建设好了,就把这事儿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把这里管起来,咱们俩儿就跟着马爷到安塞县城当公务员去。”黑衣里长道。
“对,就这么着。”白衣里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