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靖边堡军的重击之下,流贼中战斗力最强的真贼步卒军阵全线崩溃,靖边堡军的步卒趁势出击,掩杀流贼步卒。
而蛰伏已久的骑兵则分别在刘仁杰和魏忠义的带领下直扑流贼骑兵。
此时流贼的首领苗美见己方大败,心知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于是他便二话不说,带着几个亲信拨马就跑。
唐礼臣逃跑的速度比起苗美来,也是只快不慢,他手下的二百骑兵见自家将主飞奔而走,也是紧紧跟随,夺路而逃。
官军这边儿的刘仁玉看到对面儿的形势,失笑道:“流贼到底是流贼,见势不妙,逃跑的时机把握的不错,速度也堪称一流。”
他旁边儿的刘武国听了,先是点头赞同道:“流贼一向如此。”接着却又面带优色道:“可是他们跑的这么快,咱们如何能够追上他们呢?”
“王座挂跑的比他们只快不慢,还不是被咱们抓住了,哥哥,世间的事情最怕认真二字,只要咱们穷追不舍,贼人如何能够走脱呢?”刘仁玉笑着回应道。
“那倒是,那倒是。”
刘武国随声附和几句,接着就皱着眉头望着自家亲戚魏忠义的身影,心中默念道:“忠义啊,你可要认真办事啊,不然,人家可要说咱们办事不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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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击的官军骑兵原本合兵一处,共同追击,不提防苗美与唐礼臣大难临头各自飞,跑的方向不一样。
“魏千总,按照王左挂的描述,那个身着青衣,只带着少数随从逃跑的就是苗美了,他是贼首,就由你负责追击可好。”
刘仁玉自王左挂的口中得知了苗美的相貌,是以认出了正在逃跑的苗美,于是他打算让魏忠义去追击流贼的首领,而他自个儿则带着手下100多员骑兵去追唐礼臣。
“刘家小哥,为何如此小瞧于我,我手下好歹也有200多号骑兵,你却让我去追苗美,而唐礼臣那边儿有200多人,你只带着100多人去追,怎么能这么安排?”魏忠义皱眉不满道。
刘仁杰心说被你猜中了,就是怕你们不济事,不过嘴上却是连连解释道:“苗美是贼首,抓住他乃是大功一件,我以头功让您,您难道还不高兴吗?”
“这等头功我是不要的,你把唐礼臣让给我魏某人,让我正经地厮杀一场。”
“既如此,我看倒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去追唐礼臣,我另外再派人追苗美可好。”
“依你。”魏忠义点头道。
“孙无病,给你30骑,务必抓住苗美,不论死活。”刘仁玉对着身边的孙无病道。
“是,大人。”孙无病得令,便带着30员骑兵,脱离骑兵大队,朝着苗美遁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270多名骑兵继续追击唐礼臣部。
却说苗美骑着马,正拼命地往山那边儿跑,希望能够及时钻入山林,躲避官军的追击。
“大头领,唐礼臣那厮该死,硬要带着咱们跟官军干仗,结果他自个儿死了也就罢了,倒把咱们的人马全搭进去了。”
一名跟在苗美身边儿的亲信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地愤然道。
苗美听了这名亲信的话,面黑如墨,也是愤怒异常。
过了许久他才开腔道:“早就跟他说,不能跟官军开仗,他还是要........,唉,咱老子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听了他的话呢。”
“大头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您看后面儿的官军越来越近了。”那亲信哭丧着脸,提醒道。
苗美听到这句话,回头一望,果然发现官军越来越近,他们刀身上的闪光都能刺痛自个儿的眼睛。
“苦也,这伙儿官军穷追不舍,怎么办?”苗美六神无主道。
“大头领,官军追逼甚急,咱们恐怕无法走脱,不如就投降了吧,大不了跟那王左挂一样受招安。”那亲信建议道。
苗美想了一阵,觉得实在是逃不出去了,于是只好勒停马匹,翻身下马,跪伏于地,准备投降。
苗美的几个亲信见自家大头领决意投降,就都有样学样,翻身下马,跪在苗美身侧。
过不多时,孙无病便带着30员骑兵奔至。
苗美见到孙无病到了,便磕上几个响头,跌声求饶道:“小的苗美请降,还请军爷饶命。”
孙无病闻言,并未答话,他带着几员骑士翻身下马,行至苗美身前,嘿嘿冷笑道:“先前我家大人派王左挂到你处招安,你为何不从,如今山穷水尽,才想着投降,太迟了吧!”
“军,军爷,小人已经投降,杀降不祥啊。”
苗美从孙无病的语气中听出了无边杀意,他惊惶之下急忙哆哆嗦嗦地颤声求饶道。
岂知孙无病毫不在意道:“如果不是刘大人,我早已是一个死人,便是杀降不祥,也是报应在我的身上,与大人不相干,所以,你就安心地上路吧。”
孙无病话音刚落,就将手中钢刀横着削过去,“噗”地一声,雪地上一片殷红,苗美的人头应声而落。
其他几个流贼见到自家首领被杀,都是惊骇不已地磕头求饶不止,但这毫无用处。
孙无病眼中厉芒闪动,沉声道:“除恶务尽。”
其他骑士闻言,都点一点头,手持钢刀,或劈,或砍,将那剩下的几个流贼全部杀死。
孙无病见流贼全部伏诛,便下令道:“将人头拾辍好,带走,回去跟大人报功去。”
“好咧。”众人答应一声,便从几个死人身上撤下几块儿布,将流贼的首级包上,然后便带着缴获的几匹马,施施然回返大军本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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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礼臣带着残余的200多员骑兵疾速奔驰,企图逃出生天,谁知他时不时地回望,却发现官军犹如跗骨之蛆一样贴的非常之紧。
眼见得敌我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唐礼臣便对着左右道:“如今形势危机,官军追逼甚急,这样下去咱们谁也跑不掉,不如分出一部分人去阻击官军,让剩下的人跑脱。”
他身边的董其昌闻言,冷冷一笑道:“老唐,平素大伙儿都听你的,奉你为首领,有啥好处,你占了大半。如今形势危急,额觉得不如你这个吃饱喝足的首领带着人殿后,让咱们这些从前只能喝汤的人先跑如何?”
紧跟在唐礼臣身边的几个流贼小头目闻言都是大点其头,显然对董其昌的说法非常认同。
“你们........。”唐礼臣本意是让其他人殿后,自个儿先跑,谁知董其昌却先将了自己一军,让自己把先跑的话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既然如此,额觉得咱们倒不如回身跟官军拼了。”
唐礼臣见自个儿反正不能走脱,倒不如带着大伙儿一起搏杀。
董其昌等人闻言,都满意地点点头道:“老唐,这才像话,咱们选你当首领,只因为你从前是把总,你做了首领,总要有首领的样子才成,你不能老想着自个儿,要想着弟兄们,你想抛下弟兄们自个儿跑,那是万万不成的,不过现在你说要跟官军死斗,那咱们都依你。”
方略既定,唐礼臣便下令掉转马头,散成线形,迎击官军。
正在追击的刘仁杰和魏忠义看到流贼不跑了,反而要来迎战,都是大喜,就地格杀,总比追杀要省时间。
“流贼要杀过来了,先上弩。”刘仁杰对着自个儿手下的骑兵下令道。
刘仁杰部骑兵依言取出弩机,待流贼最前面的骑士近至20步,便发射弩箭,如此一击,不论中与不中,都是立马将弩机丢在地上,又从马鞍上取了狼牙棒,铁骨朵儿,长柄开山斧等钝器出来,然后催迫马力,准备与敌接战。
流贼这边儿有十几个骑士被弩箭击中,弩箭本身的劲道,外加逆向而动带来的巨大冲力将他们直接从马匹上撞了下去。
这些从马上掉下去的骑士,有的直接掉落在地上,匍匐于地,生死不明,有的则被后续奔来的马匹踩中,顿时骨断筋折,死的不能再死。
对于死去的人,或者重伤垂死的人,在战场上都没有人理会,双方的骑士们都牟足了劲儿,等着交错之时的那一击。
“架,架。”骑士们狠架马腹,把马儿们逼的奋蹄狂奔。
20步的距离转眼间就跑完了,双方的骑士们都握紧手中的各色武器,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眼前的对手杀了过去。
骑兵冲击,向来没有花巧可言,力大者胜,所以素来训练严酷的靖边堡军力气一般都比流贼大,是以与靖边堡军交击的流贼,十个倒是有六个被击落马下。
魏忠义那边儿的马军因为操演的不是很勤快,是以只能与流贼堪堪战成平手。
等到双方冲完一个回合,唐礼臣点验一下,发现己方折损了50多人,而对面儿看起来人数没怎么减少。
唐礼臣暗暗心惊,觉得这样打下去,只怕要糟。
“今日只怕要死在此处了。”
唐礼臣正自悲观地想了一阵,忽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弟兄们,再跟官军冲杀一次,大丈夫死则死耳,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了。”唐礼臣朗声大喝道。
“好,人死鸟朝天,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众人齐齐发出这样一声怒吼,接着便再次催迫马力,奋力冲击。
“来得好。”刘仁杰杀的兴起,也是振臂高呼道:“叫他们知道靖边堡军的厉害。”
“好咧。”他手下的兵士们高声回应道。
魏忠义手下的骑士们不愿意被身边的友军比下去,也是呼呼喝喝,说是要多杀贼寇,不死不休。
于是双方再也无话,都是狠夹马腹,将马速提起来,将武器捏的紧紧的,这些骑士们眼中除了敌人,再无他物,而在他们心中,除了杀敌,再也没有其他心思。
却说那些流贼,从前也是官军,也是职业军人,就算从了贼,军人的基因还在,如今堂堂正正地交战,他们心中熄灭已久的烈火被点燃,马革裹尸的宿命感回归,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可是偏偏有人破坏了气氛。
唐礼臣自打做了流贼,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心中的男儿气概早已被消磨干净,日子好过了,就惜命,他还不想死,他还想继续做贼,享用大户人家的小姐,吃精细白面儿,所以他毅然选择逃跑。
“你们自去送死,额先走一步啦。”唐礼臣趁着己方骑士们猛冲的机会,拨转马头,沿着与方才逃跑时相反的方向一路小跑。
“官军骑兵都在此处,料想跑过去,再也没有人能够拦截额了吧。”
唐礼臣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然后就狠夹马腹,挥鞭使劲抽打马屁股,亡命而逃。
流贼这边儿万万没想到自家领头的首领居然率先逃跑,原本有些高昂的士气顿时被击灭于无形。
“唐礼臣那个驴日的跑了,咱们为何还在这里等死,跑啊。”
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流贼的骑士们马上就乱作一团,四散奔逃。
刘仁杰看到此等场景,叹息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等他发完这一通感慨,便迅速换上一副狠厉的神色道:“大人有令,流贼中的真贼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是。”兵士们应上一声,便三五个骑兵分作一组,前去截杀四散而逃的流贼骑兵。
此时流贼的骑兵已经落胆,斗志全无,大部分很快就被击杀的干干净净。纵有一小部分流贼骑兵能够跑到战场之外,也会被紧紧咬住的官军追上杀掉。
等战场上的战事底定,刘仁杰便与魏忠义商量道:“魏千总,您看流贼真贼的首级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魏忠义闻言,推辞道:“此次战事,全部仰仗你们,咱可不敢要这么多首级。”
“无妨,无妨,咱们二位的将主以兄弟相称,咱们也不是外人,一半儿的首级魏千总您拿去就是了,这是我家大人定下的规矩。”
“既如此,那魏某就不再矫情了,”魏忠义笑着对刘仁杰道声谢,接着便对着手下下令道:“儿郎们,去割100个首级去。”
刘仁杰此时也对着自家手下下令道:“剩下的首级,去割了系在马上。”
“是。”靖边堡军的兵士们得令,便各自带着钢刀去砍首级。
“唉,此战未尽全功,叫那个唐礼臣走脱了。”
刘仁杰先是静静地看着自家手下整理战场,看了一阵以后,他就皱着眉头闷闷不乐地想着这个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