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事情,温体仁也很清楚,崇祯这个皇帝关键时刻不担担子,若是这个政策在自己的努力下得到通过,只能令圣心一时欢悦。
在政策的施行过程中,若是遇到极大的阻力,比如再发生一次五人墓碑记那样的事件,他温体仁肯定第一个掉脑袋。
一切都很清楚了,做官为的是什么,享受权力罢了,为皇上尽忠,且算了吧。
温体仁在皇帝,还有所有官员的注视下,出班跪地,朗声奏道:“臣本愚笨,万事只望皇上圣断!”
说完,温体仁便跪在地上,没了反应。
崇祯的脸立时就乌云密布,眼中满是电闪雷鸣,他恶狠狠地盯着温体仁,温体仁却是岿然不动。
众官员见内阁首辅溜了肩膀,就知道这件事情多半要黄了,于是众官员反对的更激烈了。
“皇上,虽说神庙老爷和熹庙老爷曾经收过商税,但都是民怨沸腾,天下汹汹,最终因为不得人心而被废止,况且与民争利绝非君子所当为也!陛下若是定要如此,则会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为陛下计,臣恳请陛下三思。”
“与民争利,圣德受损,遗骂名于千秋万世,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三思,三思,能思的来钱吗?那你们说,国用如此艰难,哪里弄钱来?”
崇祯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来的。
皇帝发怒了,群臣自有对策,齐齐往地上一跪,口中齐声道:“臣不能为皇上分忧,解国家之难,臣罪该万死!”
“朕不要你们死,朕要你们给朕弄钱来。”
崇祯俯下身来,像一只要出击捕杀猎物的老鹰,俯视着每一个官员。
官员们这时彷如入定老僧一样,跪着一动不动,哪怕崇祯的怒火能把奉天门的屋顶掀翻,他们也还是不会有任何反应。
“不要再装了,都起来,说个主意,弄钱的主意。”
崇祯的声调变了,变得很沮丧,很无奈。
皇帝认输了,群臣心中窃喜。
“皇上,为今之计,只有再苦一苦百姓了。”
“皇上,国朝以孝治国,皇上是天下人的君父,君父有难处,做子女的苦一苦自己,解君父之忧是应该的,臣以为,只有再苦一苦百姓了。”
“皇上,臣等以为这是正论,万请皇上鉴纳。”
朝堂上顿时又跪成一片。
崇祯望了望自己眼前的官员,又转过去望了望自己身侧的曹化淳,眼神中的意思,曹化淳一看便知:“朝臣可恶!”
两人目光一碰,崇祯便又看着这些‘正人君子’们,万分无可奈何地说道:“如你们所愿,再苦一苦百姓吧,着令各地总兵,编练新军,每个总兵,练精兵三千,新军可从老军中选出,也可从百姓们选出,钱粮,就从加征的‘练饷’中出。”
“皇上明见万里,臣等拜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群臣的话里倒是包含着真正的感情了。
崇祯报之以万分疲倦的苦笑。
这时,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这样的场面:
天启七年,病榻上,自己的皇兄说的话:“魏忠贤是个可用之才,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倘若魏忠贤还在,这些人敢这样吗?今日方知先帝那句话的意思,唉!朕居然同意给先帝定个‘熹宗’的庙号,先帝其实当得起一个‘哲’字。”
“臣启奏皇上。”
“何事?”
“樊尚燝伏诛,卢象升为国捐躯,河南巡抚目下空缺,关宁军入河南剿贼,总要文官统带,敢问皇上,是否应当选派一个巡抚去河南?”吏部尚书李长庚忽然省起河南巡抚尚且空缺,便询问此事。
“你看何人可以担当此任?”
“玄默方正贤良,忠贞不二,颇有才具,可堪大任。”
“愚笨的温阁老,你觉得呢?”崇祯问温体仁。
“臣本愚笨,一切望皇上圣断。”温体仁索性又说一遍。
“嘿,阁老不怕别人说你尸位素餐吗?”崇祯有些不满。
“皇上,臣的职责是辅佐天子,燮和阴阳,顺应四时变化;对下调节万物,使之适时生长;对外镇抚四夷,协调好朝臣,宫里和皇上的关系,为皇上遴选恰当的人才,使百官各尽其职,皇上自可垂拱而治也!”温体仁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责任又推了个干净。
“温阁老真是说的好。罢了,托你们的洪福,朕要办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够办成,好的很。你们说玄默是个有才干的人,那就让他去河南当巡抚,另外节制四川,胡广,山东,山西和陕西非九边的军兵,再当个五省经略,务必剿灭李贼。”
崇祯冷笑着看着群臣,自牙缝中说出这些话来。
“皇上从谏如流,虽尧舜禹汤亦不过如此,臣等拜服。”
无论崇祯如何讥刺,朝臣们只作不闻,颂声如潮涌至。
崇祯懒得再理他们,拂袖而去。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的呼声中透着浓浓的喜悦。
********************************************************************
“陛下被文官们逼的,又要苦一苦百姓了,‘众正盈朝’,哈哈,陛下被这些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给忽悠惨了,等李自成打进了京师,定要将这些混账杀个干干净净。”
延安城,延绥总兵刘仁玉在老丈人家里,跟自己的几个手下说着话。
张铁牛:“可不是吗,大帅,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祸乱朝纲,不过,您如今在陛下眼中已经是乱臣贼子了。”
李继业:“大帅,不知道朝廷这次收买咱们跟您作对,又是出的什么筹码?”
杨德胜:“公侯万代,驸马都尉,不外如是。”
刘仁杰:“陛下要咱们单独去对付建奴、土默特、鄂尔多斯和喀尔喀联军,不要其他军镇帮咱们,嘿嘿,求之不得,正愁他们不仅拖后腿,还要靡费咱们自己的粮饷呢?”
王左挂:“大帅,您看这次咱们是不是干脆就把建奴给灭了?”
孙无病:“大帅,这次朝廷派了关宁军来,只怕李自成那边儿不好应付,您是不要想个法子?”
陈丹青:“..........”
靖边军众将们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在讨论两天前左顺门朝议之事。
这时,刘仁玉笑吟吟地对着坐于花厅右手边的两位中官打扮的人道:“刘公公,石公公,您二位本来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不成想,却成了我在宫中眼线的联络人,天下之事,当真是变幻莫测啊!”
“刘大帅,小奴当年就看出来您不是凡品,如今能在您手底下做事,小奴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刘朝清跟刘仁玉是熟人了,说话总要搬出几分香火情来。
那石公公跟刘仁玉并无交情可以言表,所以也就只是含着笑,应和而已。
刘仁玉:“刘公公,陛下到底是圣明,为了稳住我,不撤你的差,让你接着在我这儿监视,石公公,以后就有劳你把咱的坏事儿报给陛下了。”
“哎哟!”石公公媚笑着,嘴角含着阉割男子特有的娇柔,款款起身,将手中绣帕往前一甩,捏着兰花指咯咯笑道:“大帅,瞧您这话说的,您怎么说小奴就怎么做,都听您的。”
一阵香风传来,刘仁玉顿时一阵恶寒,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刘仁玉:“有劳公公了,您二位公公放心,给本镇办事,金山银山不会少,珍宝器玩随便挑,锦绣前程看得见,亲戚朋友俱沾光。”
刘朝清:“小奴当然相信大帅,只是不知那噬魂丹的解药?”
刘仁玉:“二位公公且宽心,噬魂丹不到时间绝不发作,二位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到了时间只有解药奉上。”
“哎,哎!”
二位公公只能带着不甘心的笑,含糊应了。
刘仁玉:“说起来,咱们这几次征伐蒙古,击灭察哈尔部贵族,击溃鄂尔多斯部和喀尔喀部贵族,尽占三部之地,且现在不断有部民从东边儿来投,咱们的草原军团愈发壮大了。
蒙古人是天生的战士,只需要给他们配上好的装备,再加上他们娴熟的弓马技术,说不定从前蒙古铁骑的雄风可以在我的手里重现。”
“大帅,请容小的插一句,现在没有蒙古人了,都是蒙古省的汉人了。”
孙无病适时插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