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国朝的大势,仁玉你怎么看?”孙奎胜起手就问了一个很大的,很空泛的问题。
刘仁玉并不知道孙奎胜问这个是何等意思,他微微斟酌了一阵,方才开腔回复道:“国朝自太祖高皇帝立国,至今已两百多年矣。如今我大明这老大帝国可谓是百弊丛生,偏偏建奴又在东北起事,北虏在北方虎视,流贼又在家里闹事,天下不太平。”
“好一个百弊丛生,好一个天下不太平!哈哈,仁玉所言极是,如今国朝正值多事之秋,于国家,于皇上,于朝廷,于百姓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对咱们这些武人来说,却是机遇。”
“岳丈,您的意思是?”
“大明如今四面烽烟,总要用兵才能平定,总不能靠那帮大头巾耍嘴皮子来解决。我自打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觉得你很不一般,如今我再看看你所做的一切,就更加觉得你不一般。你坐拥强军,又值此等多事之秋,你只要多立战功,那么你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总兵对于你来说,或许都是迟早的事情。又或者,我倒是觉得,你极有可能是今上的徐达和常遇春,封王不敢想,若是封个公侯万代也不是不可能。”
“岳丈,小婿如何敢与徐达和常遇春两位开国战神相比。”刘仁玉见自己的岳丈居然将自己与徐达和常遇春相提并论,急忙不好意思地谦虚一句道。
“仁玉,观人观势,你这文治武功都不差,手下将士更是铁板一块,悍不畏死,闻战则喜,建奴巴牙喇都不是你部人马的对手,其余什么流贼,北虏,普通建奴都是不在话下。你如今已然是游击,只要再立下几场大功,总兵是跑不掉的,然后加官阶,最后不就只有封伯,封侯,乃至封个国公,也不是不可能。我正是看中你前途无量,才把玉芸许配于你。她跟着你,总会水涨船高,过上好日子。”
刘仁玉见孙奎胜就这么如此直白地将与自己结亲的理由说了出来,虽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不过还是心中不喜,不是很高兴。
孙奎胜见刘仁玉似乎面有不虞之色,料想是自己把话说的太现实,让自己的女婿心中不爽,于是他赶紧补救道:“我除了看中你的上升之势之外,还觉得你这个后生很是不错,文武全才,待人接物都甚为得体,而且你这么年轻却懂得很多事情,在官场上也很吃得开。而最最重要的是,你魅力非凡,将我家女儿迷得神魂颠倒,只能是非你不嫁啊。”
刘仁玉这时又听见自己的岳丈对自己一阵无节操的吹捧,心中已然有些高兴,最后又听说孙玉芸钟情于自己,就不免心中一动,扑哧一笑道:“岳丈,您过奖了,小婿哪有那么好!”
“就是有这么好。仁玉,你也不用谦虚,现在,你且再听我讲一讲故事。昔年太祖高皇帝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乃有我大明,后来的成祖文皇帝颇有太祖的雄风,也是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雄主。”
刘仁玉听了自家岳丈的这番话,顿时觉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家岳丈为啥老是提起太祖皇帝,所以他就十分疑惑地问道:“岳丈,您好端端地为何老是提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
“呵呵,我方才说你上马治军的本事实在是不错,而更难得的是你还能下马治民,军政一体,你的才具很是不错。”
“岳丈,您说的话太深奥,小婿不懂。”
“仁玉,你的部曲自成一系,不受朝廷制约,你还大肆分田地给自己治下的百姓邀买人心。不说别的地方,单说这靖边堡,你已经集财权,行政权,人事权于一身,在这里一切都是你说了算,要是你继续发展壮大,每到一地,便如此做派,到最后那会是何等力量。到了那个时候,你是想做安禄山,还是想做郭子仪?”
孙奎胜问完这个问题,忽然目光炯炯地望着刘仁玉,仿似能够看穿刘仁玉心中所想一样。
而刘仁玉被孙奎胜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所震慑,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会议室一时安静的可怕。
“岳丈,您说的小婿听不懂,也不想懂,小婿想的很简单,打造强军,消灭流贼,建奴,北虏,效忠皇上,以我的前半生博取富贵荣华,让我后半生儿孙满堂,锦衣玉食,享受天伦之乐,如此就已足够。”
“是吗!”孙奎胜听了刘仁玉的答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随后他又语重心长地继续道:“仁玉,从前你是孑然一身,孤身一人,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今我孙家与你刘家结为一体,休戚与共,荣辱一体,你再想干什么事情的时候,可要为玉芸想一想,没有把握就不要做,你可记下了。”
“是,岳丈。”刘仁玉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这位岳丈似乎认为自己心怀心怀异志,不然这位孙将军也不会搬出安禄山这个例子来,不过自己这位岳丈的态度又有些让人玩味。
‘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做。’刘仁玉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想问,因为他不想再继续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好在孙奎胜没有再说太祖,成祖之类的话,他说了另一个让刘仁玉更加毛骨悚然的话。
“仁玉,说起来,你起家至今能有如此大的成就,全仰仗你那支强军,而你那支强军厉害,全是因为你分了田地给他们。这样,有恒产者有恒心,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如何能够不强。”
“岳丈说得对,小婿就是觉得有恒产者有恒心,才用分田地来激发他们的战斗力。”
“你这个策略自然是对的,不过你在获取土地的时候可是用了不少非常手段。”
“嗯!?”刘仁玉听到这个话头,不免心头悚然一惊。
“呵呵。你当年在镇北堡,开垦了不少荒地,眼看着就要到丰收的时候,张家堡忽然来说那个地是他们的,要找你收租子,你同意了。然后,张家堡就遭了山贼,整个寨子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死了。”
孙奎胜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一下,看一看刘仁玉,目光深沉的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