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家二位将主商议完重要的事情,便各自端着茶杯喝茶。
“哥哥,咱这里委实寒酸了些,没什么好茶,也就只有六安茶来待客,还请哥哥勿怪。”
“贤弟说的是哪里话,六安茶也是好茶,只是.......。”刘武国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说。
“只是什么!?”刘仁玉疑惑道。
“这是这个茶的味儿不对。”刘武国抚须笑道。
“难道说这个茶是假的不成?”
“非也!非也!茶倒是好茶,只是泡的方法不对。贤弟你这个茶可是就用开水泡了一下,便直接喝的?”
“我就是这么泡的,有什么不对吗?”
“贤弟,没人跟你说过吗?这个六安茶要着实烹煮才能出味儿,如果只用开水泡一泡,茶汁未出,这茶就算废了。”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今天哥哥指教于我,我自当记住。人来,快些来用水煮茶,再端来给刘将军喝。”
“是,大人。”自有从人进的大厅来,将茶杯收走,然后再去煮茶去也。
趁着下人们煮茶的机会,刘家二位将主又聊了一会儿茶艺。
在这个方面,刘仁玉可谓是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而刘武国却是行家里手,是以两人聊茶艺的时候,都是刘武国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大说特说,刘仁玉则是心不在焉地旁听而已。
在两人聊茶艺的时候,这刘武国自认为打仗的本事远远不及刘仁玉,总觉得被对方压着一头,如今好容易有个能够胜过对方的技艺,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大说特说,说个不停。
刘仁玉本来实在是不想听,但是碍于情面,不得不假装很用心地在听。
两人很是说了一阵,刘仁杰进来报信道:“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几位叔叔,马千总,还有王左挂都来了。”
听说那几位千总来了,刘仁玉如蒙大赦一般赶紧截断刘武国的话,提议道:“哥哥,茶艺的事情改日再谈可好?我的手下们都来了,咱们这就开始商谈进兵方略吧?”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哎,罢了,那就改日再说吧。”刘武国见刘仁玉的手下到了,便不得不意犹未尽,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
“仁杰,快去把几位千总还有王左挂叫进来。”
“是,大人。”刘仁杰得令,便径自去招几位千总,还有王左挂进来。
过不多时,李继业等几位千总,还有王左挂便在刘仁杰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厅中。
这几位进到大厅之中,看到刘武国也赫然在座,都是一愣。
“你们愣着干什么,不晓得规矩吗?还不快快跟刘将军见礼。”刘仁玉见自己的手下们愣神,便出言提醒道。
“卑职等(小的王左挂)见过刘将军。”众人躬身见礼道。
“不必多礼。”刘武国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拘礼。
“卑职等(小的王左挂)谢过刘将军。”众人恭敬回礼道。
“哟,王左挂,不成想你这厮竟然还在仁玉手底下谋到了一份差事,不错,不错。”
刘武国发现归降的王左挂被刘仁玉收用,便饶有兴致地打趣王左挂道。
“刘爷,小的从前当兵的时候不曾遇见这等把咱们小兵当人看的将主,不然小的也不会造反。如今老天开眼,叫小的碰到刘大人,而刘大人看的起小的,肯用小的,小的一定会实心报效刘大人。”王左挂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对着刘武国道。
刘武国听了王左挂的话,还以为他的目的是拍刘仁玉的马屁,便嘿嘿一笑,回上一句道:“如此甚好,那你可要好生杀敌,多多立功,这样就不枉刘大人信重于你了。”
“小的一定会的。”王左挂用力地点一点头道。
“哥哥,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这就到会议室中去开作战会议可好?”刘仁玉待刘武国与众人见完礼,说完话,便建议道。
“贤弟,此处不能说话吗?”
“哥哥,会议室中有地图,查看敌情的时候更方便一些,更准确一些,心中更了然一些。”
“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你手里的地图确然精准,那咱们还等什么,这就到会议室去吧。”
“哥哥请跟我来。”
刘仁玉说完,便当先一步,在前面带路,将刘武国和魏忠义引入会议室中。
刘武国一进会议室,便看到一副巨型地图,地图上面从右至左,写的是‘大明疆域图’等字样,下面则是一十三个省,乌斯藏,叶尔羌,土默特,察哈尔,建奴,朝鲜等地方的河流,山川,城市等信息,标注的极为详实。
“贤弟,不是我说啊,你这个地图当真是详实的紧,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刘武国一脸惊异神色地看了一会儿地图,便出声询问道。
刘仁玉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照着谷歌地图画的,他微微一笑,回复道:“这是泰西来的传教士画的,我本是大明子民,在泰西见着了,对故国有些兴趣,便采买了一幅小的,然后又照着那幅小的,画了这一幅大的。”
“又是泰西那帮红毛鬼画的,你说这些红毛蛮夷,没事儿尽画咱们的地图做什么,我看他们肯定是没安好心,想来抢咱们的地盘儿。”刘武国听说这地图又是泰西传教士画的,便嘟啷着嘴道。
“嘿嘿,哥哥,红毛鬼是不是想要咱们大明的地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画的地图现在就挂在咱们的面前,讨贼的时候可以看看,您说这是不是个好事儿?”
“自然是好事儿。”
“哥哥,红毛鬼什么的,隔咱们还很远,咱们还是先说说近在眼前的王嘉胤。哥哥,你从榆林那边儿来的,可曾带来什么得用的消息否?王嘉胤是什么时候从山西回来的?具体有多少人?每个地方分兵多少杀掠?围攻延安的有多少,您能告诉我否?”
“这个,咱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王嘉胤到了山西,咱们就没去管他了,他约摸是在三月上旬的时候,重新入陕,然后一路南下,杀掠清涧,米脂,绥德,延川,延长,延安一带。至于人数,听说王嘉胤去山西之前,就有三万人,现在他又裹挟了不少人,怕是有四、五万了吧,这厮派到各处人马咱也不甚清楚。”刘武国极其不确定地说道。
在刘武国说着情报的时候,刘仁玉便在地图上看了又看。
等刘武国说完,刘仁玉便皱眉问道:“难道洪军门和杜总镇就没有派夜不收去侦察敌情吗?”
“派了,但是现在的兵,心思复杂的很,人也精明的很,朝廷派的粮饷不够,他们都不愿意卖命。所以侦察流贼情况的时候,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看,回来就报个数就算了事。咱们知道兵士们在敷衍咱们,可咱们也不敢过于苛责,不然怕他们一生气,就径自去投奔流贼。如果咱们手底下的兵跑了,到头来,咱们这些带兵的又要落得一个治军不力的罪名。”
刘武国见刘仁玉提起这一茬,便郁闷非常地解释道。
“哥哥说的有道理,朝廷拖欠粮饷,兵士们有怨气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带兵的。兵士们不干事儿,吃了败仗,咱们受罚;逼着兵士们干事儿,兵士们哗变,或者叛变,还是咱们挨罚,带兵这个差事儿当真是难做的很。”
刘仁玉见刘武国说起这件事儿,便跟着附和道。
“哎,哎,仁玉,过分了,过分了,若是旁的什么人说这等话,我还信,你说这等话,我却是不信。你的兵谁个不是足粮足饷,战斗力强悍的很,而且还都听你的话。你当哥哥我是三岁小孩儿吗,居然拿这等话来诓我。”
“嘿嘿,我只是说说咱们延绥带兵将领们的困境而已,哥哥勿怪。”
“唉!话说现在,有不少投了流贼的官军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咱们榆林很有些兵士觉得与其做苦哈哈的大头兵,不如投了流贼先快活,快活,大不了事态紧急的时候再行投降,也能得到妥善安置,所以现在咱们榆林已然是军心浮动,这个兵实在是不好带。”刘武国说着说着,又唉声叹气起来。
“哥哥,你既然这么说,那你的人马可还堪用吗?”
“如果不是哥哥我做了些小本生意,手里有几个小钱,时不时地补贴军用,我手下这帮兵士只怕也会出工不出力。”
“哥哥居然拿自己的钱贴补军用,当真是公忠体国,国家之栋梁也。”
“嘿,贤弟休取笑于我。哥哥我不把你当外人,实话实说,其实我是舍不得这身官皮。可以说,若我不是游击,我在榆林的铺面儿只怕未必能开的这么稳当,所以我这才投些钱贴补军用,把兵士们哄好,好歹把这个官儿当着,这样咱的生意也能做的顺当些。”
“原来如此,哥哥与小弟我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我这么卖力地养兵,其实也是为了当个官儿,好生保护自家产业,多多生发钱财。”
“我就说嘛!不然哥哥我为何一看到贤弟你就觉得投缘呢,这都是因为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刘武国听到这里,复又开怀大笑道。
“好了,哥哥,闲话就说到这里吧。小弟这就开始给自家手下布置明日进兵的事情,哥哥和魏千总就先请坐着喝喝茶。”
“好,想那六安茶也该煮好了吧。”刘武国听到刘仁玉这么说,便找一张椅子坐下,
“人来,给刘将军和魏千总上茶。”
刘仁玉一声令下,便有从人端着茶盘将两杯热茶端进屋来。
刘武国与魏忠义接过茶,便自顾自地喝起来,刘仁玉则继续布置明日出征的相关事宜。
“继业,此次南下讨贼,不知要迁延多少时日,靖边堡中不可没有大将坐镇,你就继续在靖边堡留守。既然你不能出征,那么你就要举荐一个得用的人出来代你出征。怎样,你手下的军官中可有什么得用的人能够代为统领火铳兵吗?”
“回大人的话,卑职举荐把总王学武,此人是咱们刚到镇北堡的时候招的第一批军官,资历足,能够服众。另外,此人善于与同僚相处,也颇得兵士们的拥护,办事甚为得力,就是有时候圆滑了些,不甚严苛。”
“不甚严苛不打紧的,军中但有军法在,便不容任何人不服从上官的命令和管教,这个你不需要操心,你回去以后便将你的指挥权暂时交付给王学武。然后,你就好生守着靖边堡就是了。”
“是,大人。”
“嗯,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有贼寇入侵,咱们军营里还有新近征集入伍的新兵,已经操演半个月了,应急用一下也无不可。如果事态紧急,你派信使知会于我就好。”
“是,大人,卑职晓得了。”
“嗯,甚好。”刘仁玉与李继业交代完事情,便复又对着刘仁杰道:“仁杰,咱们目下暂时没有什么得用的情报,你要速速派出手下侦骑,到延安府的州县去探听一下流贼的虚实。”
刘仁玉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紧对着刘武国拱手致歉道:“哥哥别怪小弟说的直接。”
“贤弟说的都是实情,哥哥我能有何话说,贤弟不必在意,且说你的事就好。”刘武国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
“哥哥的肚子里能撑船,小弟拜服。”刘仁玉赞扬一句,便问刘仁杰道:“可听分明了否?”
“大人,卑职听分明了。”刘仁杰回复道。
“德胜,铁牛,文山,上次剿贼的时候,战死兵士的位置,咱们还不能补充,因为新兵的训练期还没有结束,另外,那些战伤的兵士就让他们留在靖边堡好生将养,你们就用手头上的兵力出战。”
“是,大人。”杨德胜,张铁牛和马文山齐声应道。
“慢来,贤弟,你们最近刚剿了匪吗?咋样,收成如何?”
“哎,哥哥这话问的可不对,我可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不是为了钱粮才去剿匪的。”
“贤弟,哥哥我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你觉得你这样说我能信吗?”
“好吧,哥哥,收成还不错,有万把两银子的进项。”
“嘶!”刘武国听到这个天文数字,惊讶地久久合不拢嘴。
“有这么多!?”
“确然有这么多。”
刘仁玉心说咱还隐瞒了几万两没报呢。
“那你们的伤亡大不大?”
“伤亡不甚大。”
“如果是这样,哥哥我倒是想跟你学学,带着兵去打山贼土匪。这样也能贴补一下军用。”
刘武国见刘仁玉打土匪赚了不少银子,且伤亡又小,便开始在脑海中憧憬打土匪,数银子的画面。
刘仁玉见刘武做梦去了,便又对着王左挂道:“左挂,你部两百人马也是要跟着我一起出征的,待会儿散会以后,你就带着我的手令到后勤处去支领棉甲,给兵士们穿上。”
“是,大人。小的代手下们谢过大人厚待。”王左挂见刘仁玉居然并不因为自己是降军的身份就另眼相看,感念之下,便跪伏于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罢了,该说的事情,我都已说完,大伙儿回到军中,要叮嘱自家的兵士好生查验一下军械,盔甲。如有损坏不堪用的,到后勤处去换。马匹的马蹄铁也要好生查验一下,看看是否需要更换。总之你们要做好准备,咱们明日一早出征。”
“是,大人。”
“嗯,继业,德胜,文山,你们先下去吧。”
“是,大人。”李继业等人应上一声,便告辞而去。
“左挂,这是我的手令,你拿着我的手令去支领盔甲去吧。”
“是,大人,小的告退。”王左挂恭敬地双手接过手令,然后便走出会议室,径自走了。
刘仁玉待李继业等人走了,便对着还在喝茶的刘武国道:“哥哥,这个茶就先喝到这里,小弟这就带你去见杜家的话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