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日加一夜的准备,镇北堡兵士们与家人话别完毕。次日一大早,便各自牵着马,穿着盔甲到军械库中领取军械,到后勤处领取二十日的口粮,外加银两,制钱若干。
领取军械,干粮的时候,兵士们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对还要领取银两与制钱一事,兵士们颇有疑问,由于他们实在是搞不明白刘大人此举是何意,他们就在校场上三个一群,五个一堆讨论了起来。
“大人为何又要发银钱给咱们,咱们都领了足粮,足饷,如何能够再多要钱粮。”
“是啊,咱们这些年得了大人多少好处,便是要出征,也自有朝廷派饷,如何能再要大人的钱。”
“莫不是大人给的买命钱?”
“嗯,有可能,与可能。”
众兵士正自议论纷纷之际,刘仁玉突然出现,他听到兵士们言论后,先是哈哈一笑,接着大声道:“我给你们的不是买命钱,你们也真是的,为何如此轻贱自个儿,你们的命20两银子,几千个制钱可买不来,你们在我眼中是无价之宝。我给你们的这些钱,是买粮食用的,路上你们可要把这些钱保管好了,如果丢了,我可不会再发了。”
在听到“你们是无价之宝”这些词句之后,这些原本因为要去打建奴要心中惴惴不安的兵士们没来由地心中一暖,随后眼中都燃起了一团烈火,他们都看着刘仁玉,一时间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默然半响以后,这些兵士才异口同声地喊上一声:“大人...........。”然后,再无言语。
刘仁玉又是哈哈一笑,摆一摆手,示意大伙儿列队,准备出征。
校场上,镇北堡军按照程序,搞动员,杀羊祭旗,这些程序走完,兵士们便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穿过堡内街道,朝着靖边堡城进发。
众军士来到街道上,沿途早就挤满了送行的人,这些人中有兵士家属,还有纯粹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这次因为是要去打建奴,街上送行的气氛与以往比起来很不一样。
“娃儿,仔细看看你的爹爹,以后说不定就看不着了。”一妇人抱着自个儿的孩子,说着说着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我儿好走,你这几日也下了种了,咱老陈家也有了后了,跟着刘大人去打建奴,莫要给额们老陈家丢脸,便是死也要站着死。”老陈头一家从前是军户,军人的血统使他说起离别的话来都是异常刚烈。
“大哥,你放心吧,你走了以后,我就是长子了,家里我会好生照应着,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唉,额也曾羡慕这些个当兵的分好田,拿厚饷,却不料他们吃的是一碗断头饭啊,唉。”
刘仁玉听着这些言论,越听越觉得离谱,有些人,什么逢年过节烧纸钱之类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令他颇为郁闷。
这会影响士气啊,刘仁玉很不放心地观察着兵士们的精神面貌,看了许久,他放心了。
坚毅的神色写在每一个靖边堡兵士的脸上,他们现在并不担心什么会不会死在建奴手中,他们现在想的事情很简单。
若不是刘大人,额们一家说不定都已经填了沟壑,做了路边枯骨;若不是刘大人,额们一家说不定已经做了山贼刀下亡魂,额的妻女说不定已经沦为他人的玩物;若不是刘大人,额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还能有自个儿的地,还能传给子孙。
最后,这些兵士的想法只有一个,若不是刘大人,额们早就死了,做人讲究知恩图报,为刘大人出征,死,甚好!
刘仁玉望了许久,从自个儿手下的兵士眼眸中读出的是慨然赴死的决心,绝没有害怕与建奴作战的胆怯神色,他完全放下心来。
有此等健儿与我共赴国难,夫复何求。
刘仁玉发完感慨,便下令镇北堡共计180员出征兵士,分作两队,将粮食,辎重马车围在中间,一路浩浩荡荡,直奔靖边堡城而去。
靖边堡城中,游击孙奎胜也点齐500得用兵马,与刘仁玉所部会合。
孙奎胜看到刘仁玉手下兵士全部骑马,而且装备极为精良,起初颇为惊异,但是他随即想到了刘仁玉生财的手段非常多,也就了然了。
刘仁玉这厮非常热衷于剿匪,靖边堡地界上的山匪差不多都被他剿了个干干净净,就连临近府县的山贼也被他杀灭不少,缴获自然是极多的。
除此之外,汗马牌马车,销路不错,刘仁玉使用饥饿营销的法子,少生产,抬高价格,说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配拥有汗马牌马车。
这一招使出来,引无数土豪尽折腰,镇北堡出产的马车本钱才区区几十辆银子,却可以卖到五千两一辆,如此之高的价格居然还供不应求,这种形同抢钱的卖车方式自然会让刘仁玉赚不少银子。
如果说孙奎胜看到刘仁玉的兵马只是微微诧异而已,那么他的手下看到这支兵马的想法可就大不相同了。
孙奎胜手下的兵马看一看刘仁玉所部兵马,各个鲜衣怒马,军械闪亮,盔甲严实,精神饱满,吃的是大饼,肉干,喝的是肉汤。
再看看自个儿,驴日的,衣衫破旧,盔甲到处是洞,武器都是粗制滥造的,精神萎靡不振,吃的是杂粮饼子,味道奇差,喝的是生水。
刘仁玉所部兵马与孙奎胜所部兵马之间的差距,就像欧美发达国家和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的差距一样大。
有了对比,就有牢骚;有了牢骚,就有怨气;有了怨气,就有情绪,有了情绪,就要闹事,一闹事,就把刘仁玉给带进去了。
“那个驴日的蛮夷,连他娘的官儿都不会当,他不喝兵血,坏了规矩,搞得咱们没来由地倒霉。”孙奎胜麾下千总孙悼云不忿道。
“谁说不是呢?那厮足粮足饷,将兵士将养地这般好,倒显得咱们苛待兵士呢。”孙悼云麾下一把总说道。
“额手下兵士都吵着要像刘仁玉的兵那样足粮足饷,活的像个人样,额很是杀了几个,才止住他们闹事的势头,刘仁玉这厮着实可恶。”另一把总也是恨声道。
“哼,咱们现在拿捏不住他,等到了战场上,叫他这个爱兵如子的把总自个儿去打建奴,咱们不管他就是了,让他威风去。”孙悼云阴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叫他爱兵如子,到如来佛那里去爱吧。”两个把总附和道。
刘仁玉并不知道他没来由地就得罪了自个儿的同袍,而不久以后,他莫名其妙得罪的人更多了,因为他的部队到了榆林。
“这是咱们大明的官兵吗?驴日的好生威武。”
“这是哪儿的兵啊,驴日的,日子过得真好,不知道那里的上官还招人不?”
“他娘的,看看他们,再看看咱,咱就是叫花子啊。”
一时间,艳羡声,惊叹声,还有些许酸酸的嫉妒声不绝于耳。
不得不说,刘仁玉的这支部队实在是太拉风了,有如暗夜之中的一点火光,成功地吸引了总兵官吴自勉和延绥巡抚张梦鲸的注意。
“吴大人,那支兵马是何人所统?看起来十分精干。”张梦鲸在官场中打拼多年,眼力那是一等一的棒,他一看到刘仁玉的兵,就被他们的军容军貌所吸引,所以他才想见见这支部队的主官。
吴自勉也早就注意到刘仁玉的部队,听到张梦鲸询问,便派手下从人前去探问,不多时,从人来报,说是镇北堡把总刘仁玉所部。
“吴大人,刘仁玉的兵练的不错啊,他是怎生个来历啊?”
刘仁玉在杀蒙古人立功的时候,张梦鲸还没有出任延绥巡抚,他对刘仁玉的光辉事迹自然是毫不知情,所以他要向地头蛇吴自勉打听。
“刘仁玉...........,”吴自勉把这个名字念上几遍,猛然间就想了起来,“哦,是那个杀了几个蒙古鞑子的归化之人。”
“杀了蒙古人,归化之人,是怎生个情况,说于本院听。”
“是,军门,是这样的,............。”吴自勉将刘仁玉自泰西归化大明,杀蒙古人立功受赏的事情和盘托出。
“真乃忠义之士也,身在蛮夷境内,还能不忘故国,如今又投军报效国家,甚好,甚好。人来,将那刘仁玉招来见本院。”
“是,军门。”从人应上一声,径直到军营中去寻刘仁玉。
刘仁玉被召唤之时,犹自莫名其妙,他觉得自个儿只不过是个小把总,在总兵大人和巡抚大人面前就是个小蝼蚁而已,这次招他前去进见却是为何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刘仁玉终究还是奉命前往张萝鲸处。
来到张梦鲸处,刘仁玉见到一个红袍文官端坐在大帐正中,此男子生的慈眉善目,地阔方圆,有点像肯德基那个老爷爷,他旁边下手边坐着一个身披铠甲的武将。
这两人之下,分坐着几个武将打扮的人。
略微观察一下,刘仁玉已有计较,那文官装束的自然是张梦鲸了,坐在他附近的是吴自勉,其他的不认识,但是能够坐在这个大帐里的,料想也是副将、参将之类的大腕儿。
心中计较停当,刘仁玉便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口称:“小的镇北堡把总刘仁玉,拜见张军门,吴大人,还有各位大人。”
“起来吧。”张梦鲸微微一笑,摆手道。
“谢军门。”刘仁玉道一声谢,便一跃而起,不过他仍然保持着恭立的姿势。
“本院招你来此,是因为看见一队兵练得不错,看起来颇为精干,所以就想看看这队兵的主官是谁,原来是你啊。”张梦鲸将召见刘仁玉的原因和盘托出。
张梦鲸此言一出,刘仁玉暗自腹诽道:“我前世是解放军特战大队的,兵马练得不强,岂不是前世的兵白当了一场。”
心中虽有腹诽,但受了巡抚大人一番夸奖,自然是要表示一下的,于是刘仁玉再次拜伏于地,连说都是为了杀敌立功,这才卖力操演,都是为了报效朝廷之类的话。
张张梦鲸听了刘仁玉的话,觉得他说的甚为得体,于是继续勉励不止。
场上其他诸将听到张梦鲸不住价表扬刘仁玉,却将他们晾在一边儿,一句顺带表扬的话都没有,都是脸色一沉,颇为不满,因为张梦鲸从来没有这么夸奖过他们的部队,却特别夸奖刘仁玉的部队。
这些将领们发挥举一反三的精神,这样认定到:“军门不曾夸奖我等的兵马精干,却夸奖刘仁玉那厮,则军门必然是认为那厮的兵马远胜我等的兵马,我等的兵马皆土鸡瓦狗而已。”
在场将领们如是想了想,便非常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