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山虎头寨左近,孙无病拿着一个纸筒,用火折子点燃暴露在纸筒外面的引线。
“炽,炽,”声响之下,引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等到暴露在纸筒外的引线全部燃烧殆尽。
“嘭,”地一声,一团光影自纸筒中冲出,直上半空,轰然炸响,绽放出一朵绚丽烟花。
听到这声炸响,早已等候多时的张铁牛立马就从雪地里站了起来,高声大喝道:“大人发出的进攻号令来了,儿郎们,跟着额铁牛冲起来。”
张铁牛话音一落,便提着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铁骨朵儿嗷嗷叫着,手脚并用,朝着山上爬去。
他的手下们见状,连忙也是嗷嗷嚎叫着一窝蜂地朝着虎头寨的方向冲了上去。
在北面儿潜伏的杨德胜所部。
一名杨德胜的亲卫听到西面儿好大的动静,就先是向着西南方向张望一下,见什么也望不到,便又皱着眉头,对杨德胜进言道:“杨爷,您看西边儿好大的声势,怕不是要赶在咱们前面儿攻上虎头寨吧。”
杨德胜闻言,也是眉头一皱,朗声大喝道:“你们都他娘的听好了,咱们可是每次军内比武排第一的队伍,怎么能让每次排名最后的抢了头功,都他娘的跟着额冲上去,谁他娘的不得力,咱老子管保让他脱层皮。”
杨德胜说完,也是提着一根儿精铁打造的夺命棍,发足朝着山上狂奔而去。
他手下的那名亲卫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喊:“都他娘的吼起来,可不能让西边儿的弓兵们盖住了咱们长枪兵的威风。”
“好咧,咱知道了。”
兵士们闻言,都是放开嗓子,嗷嗷叫道:“杀贼啊。”然后就都紧跟着杨德胜的步伐,手脚并用,朝着山上爬去。
在南面儿潜伏的李继业听到北面儿和西面儿传来的阵阵鼓噪声,便皱着眉头颇为不满地自言自语道:“这两个蠢物,就知道好勇斗狠,我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敌人近前,再行拼杀,像他们这样莽撞,只会惊动敌人,徒增伤亡耳!”
李继业发完感慨,便对着手下们轻声下令道:“跟我安静地摸到山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铳。”
他的手下们都点点头,然后就跟着自家将主,蹑手蹑脚地朝着山上爬去。
在东面儿潜伏的马文山也听到北面儿和西面儿的阵阵鼓噪声,马文山听到此等声音只是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左右亲信道:“杨爷和张爷都是猛将啊,打个土匪山寨搞得好大声势,咱们就先等着山上的土匪跟杨爷和张爷打上一阵,正门儿的敌军兵力减少,咱们再行冲杀。”
“是,小的们知道了,马爷,您真是智计百出。”一个亲信谄媚道。
“打仗当然要用脑子,这样才能少损失弟兄,多拿功劳。”马文山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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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虎头寨中,匪众们早就已经听到山下阵阵喊杀声,若是往日里四位头领中有一位在山寨中,大伙儿也可以有个主心骨,可以共同御敌。
可是,如今几位当家的都已经被刘仁玉杀死在山神庙中,虎头寨的山贼们可谓是群龙无首,剩下的小头目之间又谁也不服谁,是以整个山寨乱做一团。
男人的咒骂声,女人的哀嚎声,小儿的啼哭声,嘈杂无比。
而在聚义厅中,有十几个穿着羊皮夹袄,头上裹着白布巾的汉子正在大吵特吵。
“座山雕,你他娘的神气什么?一个后进的小辈,也敢指挥你爷爷我?”
“金翅鹏,你他娘的算老几?咱老子是大当家的手下头号掌盘子,就连另外三位当家的都对咱客气的很,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自然都该听我的。”
“我呸!我金翅鹏在虎头山扬名立万的时候,你座山雕只怕还在吃奶吧!而且咱们大当家的从前火并前一位寨主以后,咱可是第一批投效的,大当家的对咱们这些老兄弟也是客气的很,咱们的资历摆在这里,辈分比你高,你他娘的还不服气吗?”
“你个驴日的竟敢说咱老子还没断奶!”
“说了又怎的,黄口小儿,滚回去吃你娘的奶去吧。”
“你他娘的好胆。”座山雕被金翅鹏的话激得勃然大怒,他气急之下便忽然‘咵啦’一声,将腰中所悬佩刀拔出来,直直地指着金翅鹏,恨声道:“你个驴日的,咱老子要火并了你。”
“咱老子会怕你不成!”金翅鹏也是毫不示弱地拔刀在手,在空中虚劈两下,然后将刀尖直指着座山雕。
这两位拔刀在手,势如水火,引得大厅中的其他人也都大多分成两拨,而且也都拔刀在手,互相敌视着。
聚义厅中的众人这么一搞,气氛顿时就颇为紧张,而原本喧闹的声音也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的安静。
大厅中的两拨人就这么对峙着,也不管山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当此万分紧张的时刻。
“夺,夺,夺,夺。”某种物体敲击石板的声音有规律地在大厅外响起。
须臾,便有一位须发全白,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的青衣老者迈着蹒跚的步伐,径自走到对峙的两拨人中间,静立不动。
“曹老爹!”对峙的双方齐声唤道。
“嗯,孩子们把刀放下。”曹老爹的声音温和,平缓,甚至还有些慈祥,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不过曹老爹发了话,对峙的两拨人却不由自主地收刀入鞘,没有一个人违抗曹老爹说的话。
“当年这个虎头寨建起来的时候,额这个老头子还搬过砖。额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寨主了。金翅鹏,你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额可是好生照应过你的吧?”曹老爹询问金翅鹏道。
“曹老爹,您说的是。”金翅鹏温言回复道。
“座山雕,你初来山寨,额这个老头子也没少指点于你吧?”曹老爹又询问座山雕道。
“曹老爹,您说的是,当初咱不懂规矩,冲撞了二当家的,多亏了您,我才捡回一条命。”座山雕也是温言回复道。
“那你们两个可否看在额这个黄土都埋了半个脖子的老头子一句话?”
“听,听,咱们岂敢不听!”座山雕与金翅鹏齐声恭敬道。
“现在山下来了一伙儿强人,且不论他们是官军,还是其他山寨的人,叫他们冲上山来,咱们寨子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居然还在争该听谁的。”
他又道:“行了,你们也别争了,几位当家的不在,额这个老头子就做一会主,你们都先听额的,等大当家的回来了,额再去向他请罪。你们依不依额?”
“曹老爹您是何等资历,咱在您眼里也就是个小娃娃,我金翅鹏听您的安排。”金翅鹏表态道。
“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您曹老爹说句话,我怎敢不听,我座山雕也听您的吩咐。”座山雕也表态道。
“好,两位,咱们的山寨立在这座高山上,他们便是要攻上来,也要爬上一会儿山,咱们在这里吵了一阵,他们只怕很是爬了一段路程,现在暂时只有北面儿和西面儿有动静,咱们就先派三百人到北面儿和西面儿防守,南面儿和山门那里,就先派一百个人看着,有情况再分派人马,你们觉得如何?”曹老爹询问道。
“曹老爹说的在理儿,我金翅鹏愿意去守北面儿。”
“曹老爹,我也听您的,我座山雕去守西面儿。”
“好,额希望你们两个娃娃面对外人的时候,要和气,咱自家人斗气,都是自家的事儿,喝一顿和气酒,结下的梁子也就算揭过去了,可不能因为吵了几架,就在战阵上互相不策应,叫外人钻了空子。你们可要记得,你们的家小也在寨子里,莫要赔上自己,还要害了家人。”
“曹老爹只管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现在打退敌人要紧,跟座山雕这档子事儿,不算啥,你说是不是,座山雕兄弟。”金翅鹏到了这个份儿上,只好主动示好道。
座山雕见金翅鹏肯先行示好,也觉得自己与他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干脆地应上一声道:“我说话不中听,还请哥哥多多包涵。”
“好的很,好的很,金翅鹏,座山雕,北面儿和西面儿就交给你们了,南面儿和山门那里,我去照应着,如果有情况,额就派人知会你们。”
“好咧,曹老爹。”金翅鹏与座山雕各自答应一声,便带着自己手下得用的亲信,到山寨中呼呼喝喝,将还走得动的老人,小孩儿,还有健壮的妇人召集起来,让他们帮忙搬运弓箭,石头到山寨的四个方向上去。
山寨里的老弱妇孺本来还在担心几位当家的不在,山寨里没有人压得住阵,那些个小掌盘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聚义厅里斗气,是以十分害怕自家山寨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
很有些个妇人为了避免敌人攻上来的时候自己受辱,都开始把锅底灰朝着脸上抹。
现在曹老爹站出来主持大局,这些个老弱妇孺才暂时安下心来,帮着山寨里的青壮们搬运武器和石头。
金翅鹏和座山雕分别带着一百五十多号人守在山的北面儿和西面儿,南面儿和东面儿的山门则由曹老爹先行看护着。
待虎头寨一众土匪们布置停当,所有人便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痛击来犯的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