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你说那官军既然知道咱们是义军,为啥不抓了咱们?”一个背麻袋的汉子等到离官军远了,方才一脸困惑地询问狗剩道。
“若果真知道咱们是义军哨探,还不把咱们给抓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就是想勒索我们,这你都看不出来。”狗剩对自己同伴的智商感到非常无语。
“那倒是,不然早把咱们抓了。”另一同伴附和道。
“罢了,我等当贩卖野物,摸清城内布局,待天黑,寻机夺下城门,迎接闯王大军进城。”狗剩下令道。
“是,队长。”另外四个汉子应诺一声,接着便与狗剩一道沿街叫卖野物。
是日夜,有月光,若无夜盲症,便可以借着月光视物。郑家庄乞活军兵士狗剩带着自家4名队员,手持匕首,小心谨慎,一步步摸向城门。
夺门的过程,他们早已推演过无数次,心中早已了然精熟,只是真正地到了行动的时候,却又不免颇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们这一生第一次主动杀人,也不知道下不下的去手,任务会不会失败。
忐忑之间,他们摸近了城门。
狗剩对着自家三个手下,点一点头,四人便如闪电般冲入城门,正欲厮杀之际,却不提防卢氏县西门城洞中空无一人。
“这是怎生会事,莫非中了埋伏。”狗剩大惊,汗出如浆。
“队长,别管了,快开城门,迎接闯王。”一个队员顾不得许多,径直要去开城门。
“想必城门必然已被砖石封死,我等死矣!”
狗剩已然在脑部评书中所说的一声炮响,杀声四起,弓矢如雨的景象。
当这狗剩犹自怀念家人,天人交感之际,不提防自家手下喜滋滋道:“队长,您先不忙这么说,这门儿开了。”
“啥,这门儿就开了。怎么会事,官军不是说要加强防守吗?”狗剩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他的手下们也无法给出答案。
狗剩想了许久也不得要领,干脆不再去想,他按照预先计划好的步骤,发出有规律的蛐蛐叫声,与城外的大部队接应。
过不多时,只见得城外忽然之间便有数千人聚拢过来,当先一人正是闯王李自成。
“狗剩,干的好。”李自成表演狗剩道。
“闯王,不是俺干的好,俺根本就没碰到官军。”狗剩讪讪道。
“内地官军向来如此,防守稀松的紧,不管了,狗剩带路,去县衙。”李自成下令道。
“是,闯王。”狗剩得令,便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杀奔县衙而去。
如此之多的人在宵禁的界面上行走,自然会闹出好大动静,犬吠声不绝于耳,不少人家被惊醒,不过却无一人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不明不白脑袋就搬了家。
卢氏县县令王正山一觉醒来,便呼唤道:“人来,伺候老爷净面更衣!”
他等待少倾,门外默然无以应。
王正山眉头微微一皱,复又加大声音,唤道:“人来,快快伺候老爷净面更衣!”
少倾,门外仍然无人答应。
“混账,莫不是又睡死了,看本老爷不打断你的腿。”
王正山只道自家亲随睡死过去,不忿之下就要便要出去找对方算账。
这个时候,“吱呀”一声,王正山还道是自家亲随进来了,他停下脚步,正欲开口责骂之际,却忽然好似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没了一点儿声息。
这却是因为推门而入的人并不是自家亲随,而是一个头戴大毡帽,一身红衣的中年男子,而且这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好像猎人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一样看着自己,让自己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你是何人,如何进的县衙,到了本县面前?”
王正山虽然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但为官多年,到了这当口,问问题时却也不忘摆个官威。
“县尊,咱老子是李自成,陕西来的,到你们河南来造反来了,您的亲随们都被咱老子杀了,他们不能伺候您了,就让咱老子来伺候您,如何?”
“什么!?流贼,怎么可能,你.....”王正山听完李自成这套说辞,因为实在是太过意外,不免张口结舌,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万万不能接受。
“没什么不可能的,咱老子手下三千人马已经占了卢氏县县城,这会儿都在县衙,请县尊自去看看便知咱老子说的是真是假。”李自成嘿嘿笑道。
“你胡说,这不可能,你定是刺客,来刺杀本县,来人,来人,有刺客,有刺客.....”王正山突然疯了一般放声大叫。
他叫了半天,无人响应于他,他这才意识到只怕眼前这个李自成所言非虚。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本县已经严加防范,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不可能....。”到了这个时候,王正山还是不能置信,他后退几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终究是个没卵货!”李自成先是鄙夷地在心中默念一声,接着便对着门外的手下们下令道:“李过,高杰,俞彬,顾君恩,白广恩,城中大户,你等分别带人去抄家,抄完家,按照老规矩办。”
“是,闯王。”
李过,高杰等人得令,便带着手下人马径自奔城中大户而去。
李自成本人也没闲着,他右手将腰间佩刀拔出,横在身前,用左手一边抚摸,一边冷声笑道:“县尊,你是地方父母,还是正了衣冠再出去罢,咱老子是个粗人,就不侍候你了。”
“哎,哎,好,好。”
王正山一边儿答应,一边儿麻利地将官府换上。
“走罢,县尊。待会儿到了外面儿,你治下的百姓会决定您的命运。你若是贪官,鱼肉百姓,你必死;你若非贪官,咱老子放你一条生路。”
“呃,我,我........”
王正山顿时面白如纸,心中一惊,冷汗几乎浸透衣衫!
“哼哼!”
李自成看了看王正山脸色,不明多问也知道这厮只怕多半是个贪官,不然何以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后堂至县衙正门,百米而已,王正山一步一顿,竟而走了足足5分钟才走完。
县衙大门正前方,黑压压地聚满了人,大多是卢氏县百姓,两侧则是手持兵刃,包着红色头巾的流贼。
平日里,卢氏县百姓望着王正山的眼神,多是畏惧,今日百姓们的眼眸中曾经浓郁的畏惧之情淡了不少,他们平静地平视着这个昔日的卢氏县父母,今日的阶下囚。
王正山平日碰着百姓,总是抬头挺胸,腰板打直,昂着头,眼中满是威严,浑身散发着掌握旁人生死大权的优越感。
今日,他即便穿着那身象征着大明中央赋予他生杀大权的墨绿色官袍,他也只能垂着肩,耸拉着脑袋,失魂落魄,两眼无神,空洞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
“各位乡亲父老,咱们乞活军的政策,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咱老子问你们,这位王县令是清官还是贪官?是鱼肉百姓,还是造福乡里?说吧,有什么话,只管说吧?咱老子给你们做主。”李自成道。
县衙门前的百姓们先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观望了好一阵子。
“狗官,可还记得你收了张家银子,把俺的田地判给他们的事情吗?”
这种事,只要有人开了头,接着便是决堤的洪水,奔涌而来。
..........
王正山刚听的时候还一抖一抖的,后来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耸拉着脑袋理都不理。
“这样,你就死定了。”
话音落,手起,刀落,血溅,头落,众人惊骇。一方父母,说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