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年间,大明始终处于小冰河气候时期,是以到了四月初的时候,冰雪还未消融,被安置在各个居民点的新公民们都很着急,因为再不把禾苗种上,只怕就没办法在八月底的时候收获。
家里分到了十亩上好田地的葛铁蛋一家为了这个事情找了几次里长,每次里长都是神秘地一笑,告诉葛铁蛋,说是只管耐心等待,只要五月份解冻了,就可以种上麦苗,而且八月份铁定可以丰收。
对于里长的这等说法,葛铁蛋不怎么相信,因为他们家种了不知多少年的地,按照常识,肯定是四月份就要种麦苗,六七月分灌浆,八月份收获,千百年来都是这么来的,难道靖边堡的麦苗还能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不成。
葛铁蛋提出这等疑问时,那里长只是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说道:“铁蛋,额知道你家弟弟在大帅手里当兵,这前途指不定很是远大,所以额无论如何也不会骗你,你只管安心,额可是一年前就跟着大帅的老人了,见过世面呢。
咱告诉你,你们且安心地等着,到了五月份的时候,用大帅给你们的耕牛把地耕好,把肥料准备好,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咱们工业制造厂的农业研究所会把麦苗送过来,那麦苗长的跟四月份种的是一样的,所以你们只管宽心就是了。”
里长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葛铁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只能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回到自家的帐篷里去了。
“咋样,里长咋说?”葛大娘望见自己儿子回来了,劈头就问道。
“里长说,让咱们安心等着,到了五月份再种小麦。”葛铁蛋闷声回复道。
“那哪儿成?到了五月份再种,八月份熟不了,到了九月份一阵风刮过来,再来一阵雨,全烂了。”葛大娘忧心如焚道。
“娘,您说的在理儿,可是咱们什么时候种地,都必须听从里长的安排,不然水渠不给咱们放水,那地咋个种?”葛铁蛋眉头结成一个川字,沉声道。
“唉,咱们从政府那里借来那么多东西,若是没有收成,咋个还?”葛大娘惦记着从政府那里借来的债,是以很是忧心地说道。
“娘,你怕啥,政府说了,三年之内还清就成,而且还不给咱们算利息。”葛铁蛋宽慰道。
“嘿,你这样说额可不信,政府不就是官府,他们还能让咱们讨着好不成?要是咱们今年还不上,真怕他们明年又变一个政策,要是算上利息,就跟从前咱们那杀千刀的东家一样,咱们可负担不起。”葛大娘似乎是苦日子过怕了,对官府充满警惕。
“你这老娘们儿懂个屁,就刘大帅做的这一切,就算是青天大老爷也比不上,你居然说大帅的坏话,你可小心些,这些话不许乱讲,额可听说了,整个靖边堡都有大帅的耳目,你要是说他坏话,你自己被抓起来不打紧,可不要误了铁蛋和二蛋的前程。”葛大爷见自己的老伴儿越说越离谱,便吹胡子瞪眼,着实教训了自家老伴儿一顿。
“可不能够吧!”葛大娘听到这句话,吓得浑身一哆嗦,警惕地四处望了望。
“你可放心吧,大帅的耳目就算再厉害,也不会盯着咱们这些泥腿子,额就是提醒你,你出去的时候说话小心些,别口没遮拦,额可听说了,有些说大帅坏话的,稍不留意就失去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吓死个人捏,你嘴上可要把好门儿,知道吗?”葛大爷再度提醒自己的老伴儿道。
“知道了,知道了,罢了,既然里长说,五月份再种不迟,那就五月份种吧。”葛大娘说到这里,先前的气势早已消失无踪。
“说的也是,爹,娘,额这就去侍弄耕牛,政府说了,必须照顾好耕牛,不然咱们只怕要收处罚。”葛铁蛋说完这句话便走出帐篷,走进牛棚,整理牛舍,给牛刷毛,小心侍候着。
在没事干的时候,葛铁蛋还要参加民兵的训练,他们这个居民点一共有二十户人家,有两个里长,分为两个队,队长都由里长担任,负责训练的则是靖边堡军派来的退役火铳兵。
葛铁蛋跟着这个老兵先是每日价练队列队形,然后是在枪口上吊一块儿砖头,举枪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练习力量,最后是实弹射击,拼刺刀的演练过程。
这一轮又一轮练下来,民兵们无一不是骨头酥软,累的半死。
葛铁蛋惦记着自己的弟弟在军队里面儿当兵,就想问问军队里的事情,所以他在闲暇的时候,泡上一壶好茶,端到老兵那里,好奇地询问老兵道:“军爷,额的弟弟就在咱们大帅手底下当兵,他是不是也练得这么苦?”
“哦,你弟弟是咱们靖边堡军的人,他是什么兵种?”那老兵听说葛铁蛋的弟弟是自家袍泽,顿时就来了兴趣。
“骑兵。”葛铁蛋回道。
“哟,那倒是不错,骑兵可是咱们靖边堡军的主力兵种,掩护侧翼,出去哨探,敌军溃败的时候出去厮杀扩大战果,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而且咱们骑兵的将主可是大帅的弟弟,在骑兵里当兵,升官的速度可快着呢!”那老兵听说葛铁蛋的弟弟是骑兵,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一大串话。
“是吗,”葛铁蛋听到这句话,先是心中一喜,随后便又问道:“额的弟弟当兵,也是训练的这般苦的吗?”葛铁蛋好奇地问道。
“就这训练还叫苦,咱们一天也就只在下午训练三个小时而已,就这你也叫累,跟你说,就你弟弟那骑兵,练得不算特别苦,但是也是从早到晚,训练八个小时,每天都是体能训练,军事技能训练,模拟实战演练,一天练下来,看到床就想睡。
如果你弟弟被杨爷选到长枪兵那里,恭喜你弟弟,他算是到了人间地狱了,咱们杨爷训练起来,那不叫苦,也不叫累,那叫折磨人,不过咱们杨爷自己也跟着练,所以咱们也是着实佩服的紧。”那老兵说到这里,一脸害怕不已的样子,显然是对杨德胜的训练猛烈程度心有余悸。
“原来大帅的兵练得这般苦,不知道额的弟弟撑不撑得住?”葛铁蛋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撑不住也要撑,咱们当兵的若是中途退出,给你分的好地就要全部退回去,给你换成远离咱们居民点和沟渠的地,到时候光到地里去一趟,都要走好远的路,更不用说浇水的时候还要把水往山上背,你能受得了?”把老兵听到这里,马上就说出自己的经历。
“那军爷,您出来当兵,您家里是由您的兄长继承家产吗?”葛铁蛋又问道。
“别说了,咱们那时候,本来没有这个规矩,家里的田我也有份儿,因为这可是我参军挣来的家产,可大帅有这个政策,咱们是他手下的兵,如何能够不听呢。我哥都跟我说清楚了,家产他拿着,老人都由他照应着,平时不要我出钱,等到爹娘闭眼的时候,就去上个坟就是了。
我虽然没了田地做依靠,但受了伤,退了役,日子也没有太难过,大帅给咱派了个新兵训练营的差事,每年练练新兵,拿着跟当兵一样的月钱,日子倒也逍遥,就是不能再升官儿了,有些可惜。”那老兵说到这里,不免不胜唏嘘起来。
“这么说,大帅对负伤退役的兵还真是好。”葛铁蛋感慨万千道。
“那可不是吗,我跟你说,咱们队里头,有一个断了腿的,大帅直接给分了一个刘家堡的铺面儿,这个铺子一家伙就让一个四川来的老财给租了去,那个租金,好家伙,一年就是五百两,抵得上咱们干四年了。
唉,不过这也没啥好羡慕的,因为人家毕竟缺了一条腿,生活多有不便,要是我,宁愿不要那个铺面儿,也要让自己的腿脚都在。”
那老兵原先似乎对伤残的袍泽有些羡慕,后来又意识到这都是有代价的,所以就马上从脑海中把这种想法剔除了出去。
“您说的也是,但愿我弟弟始终能够平安。”葛铁蛋想起自己的弟弟就在军中,不免有些说出了这番话。
“其实说起来,咱们靖边堡军历来都打胜仗,而且伤亡率也不高,建奴你知道不?在辽东可厉害着呢,是咱们大明的心腹大患,咱们跟建奴打了两次大仗,每一次都是大获全胜,咱们大帅也从把总升到了总兵官,所以说你只管放心,你弟弟很难战死的。”那老兵又宽慰葛铁蛋道。
“军爷说的是,对了,军爷,您家里有田地,额就想问问您,您家里现在麦子种上了吗?”葛铁蛋始终惦记着这个事儿,所以就有此一问。
“现在哪儿能种,天寒地冻的,地面儿硬的像铁,耕起来实在是费力,咱们一般是在五月中旬犁地,然后再种麦子,到了八月底,收获麦子,再种土豆,到了十一月份就丰收,开始窝冬。”那老兵回复道。
“五月份种麦子,是不是迟了?八月份不能熟的!”葛铁蛋惊异道。
“你们里长没跟你们说吗?咱们农业研究所用温室培育麦苗,四月初就种上了,到了五月份,气候合适了,就会给你们送过来,让你们种的,到时候你自己看看,那麦苗就跟你们四月份种长的一样大,到了八月份自然可以熟。”那老兵呵呵一笑道。
“说是说了,就是没您说的这么细致,对了,军爷,温室大棚是什么?居然还有这等妙用!”葛铁蛋听到如此令人惊讶的事情,不免对温室大棚充满了好奇之心。
“那温室大棚我也不懂,反正可以给咱们提供合用的麦苗就成,而且咱们靖边堡的稀奇玩意儿多了去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见识到了,好了,不说了,咱们接着练。”那老兵解释不清楚,干脆继续训练去也。
“是,军爷。”葛二蛋答应一声,便提着火铳站队去了,不过他的心里却还是想着温室大棚培育麦苗的事情,他倒是很想看看,到了五月份的时候,政府是不是真的会把已经长了一个半月的麦苗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