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二看着这只通体雪白的妖娆白猫,他的头上布满了白霜,连皮肤都出现了冰冻的裂纹。
这里实在太冷,体表温度都已经接近零下一百摄氏度,正常的生灵根本就没有抵达这里的资格,而轩二穿的还是夏装。
“很冷。”少年张开嘴,说出了这句话。
“既然这样冷。”白猫撇撇嘴,伸出爪子理了理脸上的毛发,哪怕那些毛发本身就纤尘不染,柔顺光滑。
但是它毕竟是一只猫:“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死了。”轩二说道。
白猫翻了个白眼:“那就去死啊,又不是我动手杀的你。”
轩二看着它:“但是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白猫冷冷盯着男孩:“在我的理解中,这个人情不是还过了吗?”
轩二摇摇头,注视着对方:“如果你一定这样认为的话。”
白猫眯起眼睛,端详了轩二许久,终于转身,向着它身后的雪色花海走去,而轩二则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它的身后。
白猫走得并不快,这里的花丛非常茂盛,而随着白猫的轻盈步伐,这些枝蔓柔软盛开着无数细小的白花的植株向着两侧仿佛有生命一样弯曲,为它和他让出一条道路。
轩二知道这些花的名字。
它们叫做雪色蔷薇花。
能够在零下近百度的极寒中生长存活的一种灵药,当然,对于他而言,更大的意义是,雪色蔷薇花是这世间治疗七夕紫蓂之毒的无上良药。
当然——轩二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以及,雪色蔷薇花虽好,但是对于现在轩一身上的状况依旧已经无能为力。
这条在花海中的路径并不长,行不过千米,便看到一座坐落在花海之中的一栋冰屋。
这并不是一间低矮的小屋,而是有着三层结构,并且占地面积颇大,各方面都有可取之处的类似于别墅的小楼。
看到这座雪白的冰制小楼,轩二终有露出了些许的意外神色。
“它还在啊?”
白猫没有回头:“它一直都在。”
“只是当初建造它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轩二说道。
“至少你还活着。”白猫平静说道。
轩二摇摇头,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他现在已经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但是身体已经越来越支撑不下去了。
如果身体状况还好的话,他一定会再进去看看。
“你还是当初那只猫吗?”轩二突然说道。
“猫还是那只猫。”白猫淡淡回答道:“但是我肯定不是当初的我了。”
“是啊。”轩二笑了笑:“猫随主人吗。”
“你现在跟了这位主人,肯定好说话得紧。”
白猫没有说话。
他们已经最终走过了那幢小楼,然后走到了花海的尽头。
花海的尽头是一片湖。
冰湖。
轩二端详着这片冰湖,冰湖的湖岸是光滑如玉的白色石块,就好像是晶莹剔透的骨骸。
或者某种意义上,它就是骨骸。
上古最强大的神祗之一终焉的陨落之地,整个晖亡之林的结界都是当初祂的敌人为了永远将其封印所设的,这道封印结界维持了几百万年还是几千万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终这一切造就了晖亡之林。
终焉遗骸的精粹化为了这片冰湖,骨骸变成了湖岸,血液滴落在地,便形成了那成片成片的美丽至极的雪色蔷薇花。
而祂的残存精魄最终化成了眼前的这只白猫,便是所谓的冰湖之主。
而在千年之前,那位圣人成了这只白猫的主人,然后利用终焉的精粹,让其中孕育出来了新的古神,然后当那新生的古神死后,再以祂失去灵性的躯壳作为子宫,植入人类的血与肉,最终造就出了那位生而为神却始终保持善意的少女。
这片冰湖几乎已经是这个世界最强大最无与伦比的力量源泉,仅仅是千万年来外泄出来的精粹,被晖亡之林外的结界所拦截,被那些外围的魔兽所吸收,就已经造就出来了一批又一批强横至极的伟大存在。
可是那外泄出来的精粹,还不到这座冰湖所积淀的千分之一。
可以想象,当初的终焉古神是如何恐怖而强横无匹的存在。
可是连这样的存在都会最终死去,祂的敌人又该是强横到何种境界的神祇。
轩二摇了摇头,反正,这些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有关的只是这一片冰湖。
他向着那如白玉一样剔透光滑的湖岸上迈出一步,洁白的冰霜立刻从他踏足的右足那里向上蔓延而去,白猫端坐在一旁,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轩二也没有呼救,因为他曾经在这片湖岸上与这个世界可能是最强的敌人战斗过,所以他其实也很熟悉这里。
少年迈出了第二步,此时他全身已经被坚硬的薄冰所完全覆盖,可是轩二依然平静迈出第三步,迈出的同时,赤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体内燃起,然后将他的身体彻底包裹,将坚冰融化。
他继续向前走去,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直到最终走到了百米之外的湖边,看着雪白的湖水上结出的那层薄如蝉翼的冰凌,嘴角不由勾出一抹笑意。
然后,他整个人便一头栽了进去。
没有一丝水花溅起,少年的身体如同一块石头那样,完全沉没在冰湖之内。
白猫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尊雕像在那里守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少女从雪白的花海中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她浑身赤裸,雪白的长发足以垂及脚踝,她手里抓着一捧又一捧的雪白花瓣,似乎是刚刚从那片好大的花园里采过来。
她一道走一道将那些花瓣塞进嘴巴里,或许是吃花长大的缘故,女孩的身形颀长,线条舒展,看外貌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有那双眸子是如点漆一样的乌黑发亮。
这里那么冷,她却好像是在生满炉火的室内一样,如凝脂一样的皮肤光滑水嫩,没有丝毫皴冻的痕迹。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她这样无忧无虑的人生了,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个有趣的男孩召唤了他,她那样小心翼翼地服侍她唯一的信徒,可是照样最后似乎还是把对方给吓跑了。
是不是自己太能吃的缘故?
宁馨儿时常这样反省自己,并告诫自己,如果下次对方再召唤她,她一定不要吃的,不要祭品,对方要啥她给啥。
否则肯定会被讨厌的吧。
可是——并没有下一次了。
对方再也没有召唤过自己。
宁馨儿沮丧了好久,也不好意思给沨滢说,只能睡了一觉又一觉,来排解自己郁闷的情绪。
女孩蹦蹦跳跳来到冰湖边,正准备再泡在湖里大大睡上一觉。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私人游泳池里多了什么东西。
少女瞬间表情就好像是受到了惊吓的考拉,在微微张开小巧红润的嘴巴同时,嘴里的花瓣和手上的花束一起簌簌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