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的冰冷似乎陆渊的一段话给逐渐的融化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挺了挺胸,问道:“你真的是带着大军打下首里城的陆渊?”
“没错,我就是陆渊!”
陆渊肯定的回答道。
接着他开口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应该让我了解了解你吧?”
“我叫聂泊,来自大明温州,本来是一艘福船上的学徒,后来被倭人打劫受伤被抓,成了他们的奴仆,你们进城之后,倭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抓,我无处可去,就在这个乞丐窝里暂且呆了几天。”
聂泊说着自己的往事,脸色阴郁,透露出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沧桑。
“你会驾船?”
陆渊问道。
“会一些,但是并不熟练。”
“你恨倭人吗?”
陆渊又接着抛出第二个话题。
“当然!万历年间倭人袭扰温州,我父母家人全部被倭人所杀,我是在温州府的养济院中长大的。养济院的小吏根本不拿我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当人看,任意欺凌,克扣朝廷的补助伙食费,我和几个伙伴饿的没办法了,就翻墙逃出了养济院,来到海边上了一条商船。没想到又被倭人所掳。”
聂泊的脸上愤愤不平,语气也激昂起来。
“看来你跟我一样和倭人都是刻骨铭心的大仇!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陆渊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表示自己深有体会。
“如果我给你盔甲兵器,你敢不敢上阵杀倭寇?”
陆渊趁势问道。
聂泊一下子单膝跪了下来。
“我只要一把短刀,就能杀到倭人的老巢去!”
陆渊大声称赞道:“好!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大军中的一员了,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军!”
聂泊听着对方的夸赞,不由的泛起笑意。
可此时,陆渊的话锋却是一转。
“但是,在那之前,你是一名普通的小兵,在别人面前没有任何的两样。你要记住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每一名叱咤风云的大帅都是从一名好士兵开始做起的!”
陆渊严肃起来,告诫眼前的年轻人道。
“是!我记下了!”
聂泊站起来,点点头认真地回应道。
此时,巷子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却从人潮之中挤了过来。
陆渊有些惊疑的看过去。
只见那人竟然是自己的兄弟蔡一铭。
“二哥!”
蔡一铭隔了老远就大喊起来。
陆渊带着新收下的聂泊走到蔡一铭的跟前。
“二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让我一阵找啊!”
蔡一铭大口的喘着粗气道。
面容上尽是苦相。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陆渊见有外人在场,也不由的行使起自己摄政的威严来了。
“王城,是王城中的那帮被欠薪的工匠闹事了!”
“他们闹什么事?”
“有谣言说,我们不愿意偿还他们的欠款,为了掩人耳目,要将他们全部活埋!”
蔡一铭煞有介事的道。
“活埋?”
陆渊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刚碰到一个要沉海的,这里由来一个要活埋。
一个是奸人媚功邀宠,一个是谣言惑乱人心。
此时的陆渊真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这一定是尚氏余孽在散播谣言!”
陆渊急的在地上直蹬脚。
然而片刻之后,他再次冷静下来。
此时他一乱,整个首里城都要乱,这正是家贼外寇们渴望看到的场景。
“一铭!立刻派人封锁首里城中所有尚氏王族的宅院,还有那些不愿意出仕新朝的老臣居所,也一并监视起来,一旦发现异常,直接拿人!”
陆渊狠狠的下这令道。
“是!我这就去办!”
蔡一铭领命,正要转身,他突然又想起什么。
“那些闹事的工匠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处理掉?”
蔡一铭阴沉着脸问道。
陆渊闻声,长叹了一口气。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看看他们的!”
蔡一铭点点头,用余光瞟了一眼陆渊身后的聂泊,看的他不寒而栗。
目送自己的四弟走了之后,陆渊和聂泊走出了这条巷子。
“你怎么不跟着大队人马先回军营休息?”
陆渊牵着马,缓缓走着,侧过脸对聂泊道。
“如果我是真如你所愿能够成为一匹千里马,纳闷你就是我的伯乐。我怎么能让自己的伯乐孤身置于险境呢?”
聂泊淡然的回应。
陆渊有些感慨,也就没说什么。
两人一路前行,到达王城工地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此时陆渊迎面就看见二十几个腰佩弯刀的赤甲士卒被数百人驱逐着往自己这边逃来。
而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些受伤的士卒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聂泊见此情形已经悄然的走到了陆渊的前方。
试图为他挡住可能的突然袭击。
果然,在下一秒,乱民中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看见陆渊和聂泊来那个人站在这里并没有被席卷。
深陷暴乱狂热中的他恨不得把整个天都反过来。
他弯下腰随手就捡起几块大石头向着陆渊的方向砸来。
好在聂泊的反应机警,右手弹射而起,一把接住那人投过来的东西。
“大家看啊!那边那个是大官!抓住他!”
中年男子大声的吼了起来。
人潮一下子放弃了溃逃的士卒,直直的向着陆渊两人逼来。
“陆大人,你就在后面好好站着,我来教训教训他们!”
聂泊的双眼中满是冰霜漫过。
他缓缓的走到人潮的面前,北风掀起他破碎的衣袂,显得格外苍凉。
当第一排的人进入到十步之内时,聂泊突然一个旋风就冲入了敌阵。
这些要么赤手空拳,要么手持石块木棒的工匠,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第一排的两个人被聂泊的双手紧紧攥住,狠狠的撞在一起,一下子晕了过去。
而下一刻,他们两的身体已经飞起向着第二排砸去。
顿时眼前一片人仰马翻。
侧面几个手持一米来长木棒的年轻人愣了一下,喊着口号齐齐冲来。
聂泊一拳向右边击去,正中那人的下颌。左边之人见有机会,连忙上前,但此时,聂泊早已飞起一脚狠狠的戳中他的前胸。
然后他收腿,顺势挑起地面的木棒,当作兵器,在人群中舞的虎虎生风。
不断有人被击倒在地。
其他人吓得溃散下去,远远的观望着。
不敢再上前。
“来啊!你们不是很猖狂吗!在过来几个让爷爷我看看到底有几斤几两!”
人群众一阵议论,但是中就没有人敢来送死。
而此时,从王城的拐角处冲出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的那个人一身火红色的盔甲,赤色披风在风中翻卷,好不威风霸气。
在场的工匠们纷纷在呵斥声中跪倒在地。
而聂泊却依然站在那里,并不准备低头。
“这些人都是你打伤的?”
林觉骑在一匹火红色的骏马之上,手持马鞭,厉声问道。
“没错!”
聂泊坦然的回答道。
“好你个小乞丐,这么大的胆子!将你的幕后主谋供出来!看我不把你们都一个个抓起来!”
林觉怒道。
他扬起手中的鞭子,顺势就要往聂泊的头上挥去。
“他的幕后主谋是我,你是不是要把我也抓起来啊?”
陆渊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林觉心中一惊,连忙翻身下马,走到说话人身前。
“二哥?这儿这么危险,你怎么在这里!”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陆渊道。
“危险,你也知道危险,那怎么不了解清楚情况就要胡乱打人呢?”
陆渊阴着一张脸埋怨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三弟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榆木脑子开窍了。
“我,我不是担心这个人是尚氏王族的势力派来挑拨离间的吗?”
林觉一时语塞,但还是小声的抱怨出来。
陆渊也没有再责怪他,径直向着被包围起来的工匠们走去。
他路过聂泊的时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干的不错!”
后者听到陆渊的夸奖,脸上也不觉的露出自豪的神情。
陆渊也没多看他,走到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受伤工匠旁边,蹲下身子。
“没伤到骨头吧?”
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问得那名工匠鼻子直发酸。
陆渊直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
“林觉,立刻派人请军医过来,将这里的伤者都送到医庐中去,皮外伤的好好上上药,伤筋动骨的也给好好调理调理。医药费从我陆渊的俸禄里扣,切莫怠慢了各位!”
陆渊此言一出,聂泊和林觉都是一头雾水。
只听说过,管杀不管埋,什么时候还有管打还管治的了?
但是这是陆渊的命令,林觉也不好违背。
只好按着他的话做了。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伤者都被军营派来的马车送走了。
现场只剩下三百多位还能够自己站起来的工匠。
在陆渊的再三命令下,林觉悻悻的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而陆渊和聂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三百多工匠的跟前。
他豪情万丈的往下扫视了一眼。
“大家想必都知道我是谁了!我也就不过多赘述!今日......”
陆渊的话还未说完,此时下面的人突然“哗啦啦”的全部跪下了。
“我等冒犯大人罪该万死,请陆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