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年纪在四十开外,是个矮个子,瘦小肤黑,一副农民的装束,显得比较有乡土气息,一双小眼正贼溜溜地四处打量着,远处几百米开外的哨兵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男子见四周围无人,顿时朝着墙面快速贴近了过去,随后找到一个破损的洞口附近,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开始在墙内洞口乱捅起来,很快那个洞口内的粉尘和碎石便被清除干净,通过洞口便可以直视到兵营内部的场景。
男子将一只眼睛贴近了那个只有两寸大小的洞口,开始仔细打量着兵营内的景况。
“快点,连长命令我们要在子时之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过了子时我们就要采取行动了,你们两个还磨蹭什么,都给我卖力一点!”炊事班的班长老王正在对两名闲着偷懒抽烟的士兵发脾气,喝令他们参与到搬运队伍之中,两名士兵顿时掐掉了手上的烟头,赔笑了几声,然后跑到一辆马车旁边,去帮忙去了。
“看来李家军马上要进攻上海了,这可是重大信息,我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带回去,还怕得不到赏钱,明天又可以去逛窑子了,嘿嘿。”男子听到炊事班长的话,和观察到营房内士兵忙碌的行动之后,顿时判断这个兵营马上就要离开驻地出发了,于是心中便暗自惊喜道,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趴在墙头做什么?”男子正在仔细扫视着围墙内,却不料他身后已有一名士兵悄然靠近了过来,一声断喝响起在脑后。
男子闻声顿时悚然一惊,身体猛地一抖,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败露,不过凭着自己多年做情报工作的经验,立即平复了一下心情,强行压制住了自己脸上的紧张表情,然后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着来人。
男子故作镇定地定眼一瞧,发现来人是一名十七八岁的新兵蛋子,手里拿着一把古怪的带瞄准镜的枪支,正指着他的胸口,怒目相视。
“你是个奸细吧,趴在墙头窥探什么?”小兵猜测此人来路不明,定然不是什么好鸟,顿时再次喝问了一声道。
“兵哥,我是运柴火过来的,是你们班长叫我送柴火到兵营附近,我是第一次来,所以没找到大门口,迷路了,只好就在这面墙壁上的洞口看看要到底怎么进去,你可千万不要误会。”男子面上狡黠之色一闪,立即编织了一个谎言出来。
“运柴火,我们的柴火都是自己派人过去搬运过来的,怎么会让你带到兵营门口,你还想狡辩?”小兵虽然才入伍半年,但也受到过一定的反侦察训练,知道兵营附近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的,所以立即反驳道。
“兵哥,是你们班长告诉我,今天是特殊情况,你们人都在兵营内忙活,没有空自己去取柴火,所以临时派我一定要送到兵营内,切不可耽误,要是贻误了战机,要拿我试问的,我可不敢有半点隐瞒,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们班长嘛。”男子继续撒谎,企图骗过这个年轻经验不足的小兵。
“班长,你来了,我真冤枉啊,快替我解释解释!”随后男子却突然咧嘴一笑,朝着小兵后方伸手手出去打了一声招呼,看起来似乎小兵身后有人。
小兵闻声,乍一下还真信以为真,顿时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没有一个人影,神色一闪之后,顿时明白自己受骗了,于是迅速转回头来。
却不料一声轻响之后,小兵脖子上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猛地劈了一下,小兵顿时眼前一暗,手上的枪脱落了下去,随即倒在了草地上,正是男子突然上前一步,挥掌一记猛劈,打在了小兵的脖子上,将其击晕,动作迅速敏捷,这是做谍报工作培训时学到的技巧。
男子没有理会小兵和地上的枪,四处瞄了几眼之后,立即撒腿就跑,借着草丛的掩护,飞快前行,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男子随后没有停留,立即跑到兵营东部几百米开外的一条小路上,路旁的小树林内有一匹高头大马,正是男子留在此地的,男子很快解开绑在树干上的缰绳,然后起身上马,扬鞭快速离开,沿着小路直奔上海南市市区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男子进入市区之后,拐了几道弯,一路飞奔便抵达了南市的一条狭长的街道上,这是东西向的一条街道,位置在后市的上海市淮海中路中段,男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街道上没什么异常,然后在一座公馆门口停了下来。
随后男子飞身下马,走到古朴的褐色木质大门口,抬手轻轻地在大门上敲起来,男子敲门的声音非常有规律,每敲两下便停下来三秒钟,再次敲门,一共敲了八下。
“老何,是你啊,你怎么直接就过来了,没被人盯上吧,快进来!”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光头年轻人打开了门,从门缝处见到来人,顿时有几分诧异,随后便立即探出头来说道。
“军情紧急,我也是没办法。”老何轻声回应道。
光头年轻人没有说什么,随后便将男子让入门内,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进入大门,关好门后,带着男子进入内屋,沿着楼梯上楼去了。
“老何,你过来了,可得到什么消息?”老何很快上到了公馆二楼的议事厅,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站在门口等候着他,刚才男子已经掀开窗帘,从窗户见到老何进入公馆了,他对于这个敲门声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这是同盟会上海中部分会使用的标准式敲门声,每敲两下停三秒钟,然后继续敲,一直敲到八下,若无人回应,再继续敲一遍,若再无人回应,立即离开不能继续逗留。
“陈先生,我得到重要情报,李家军今夜有重要行动,他们的兵营内四处都有异常动向,士兵巡逻次数明显增多了,各处库房都在紧急搬运武器弹药等物资,有几队乔装打扮的人已经离开驻防地,进入上海市区。傍晚时分,一个兵营的炊事兵已经开始搬运灶具、炊具等杂物,一定是今晚就要出营作战,要转换营地了。”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站在男子身前的陈姓男子看起来皮肤白皙,保养得很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油光水亮,整个人显得斯文儒雅,言行举止得体,一看便是有文化涵养的知识分子。
此人就是同盟会上海中部分会的领导人之一陈其美,他时任分部庶务部部长,负责推动长江流域的革命活动,是孙中山亲密的革命战友,今年三十三岁,与孙中山和蒋介石一起留学日本,在日本进过军校学习。
刚才带老何进入公馆的光头青年正是大名鼎鼎的蒋中正,民国时期风头照人的中华民国领袖蒋介石,不过此时他才二十四岁,只是陈其美手下的工作人员,此时名字还没改过来,还是叫做蒋志清,他也是陈其美的义弟,两人关系亦师亦友,蒋介石既把陈其美当做自己的老师,也把他当做好朋友、好兄弟。
蒋介石在历史上本来是到了武昌起义之后,才到上海配合陈其美发动起义,当时他是沪军第五团的团长,但这次李天成提前发兵苏南,使得他也提前被陈其美召回,帮助他制定了执行下一步的对策。
眸中闪动着复杂神采的蒋志清听到了老何的话,顿时神色骤然绷紧了几分,转头望向温文尔雅的陈其美,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怎么样,是不是李天成要行动了?”这时三人身后又出现了一名男子,男子长着一脸黑白相间的络腮胡,脸圆圆的,目光犀利有神,年纪在五十左右。
来人是同盟会另一名领导人之一谭人凤,他负责的是同盟会上海分会的党务和军事联络工作。
“老何啊,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这是十块大洋,是对你这次执行任务的额外奖励,另外你的这个月的奖金也会照常发放,你先回去休息吧!”陈其美随后便从口袋之中掏出了十个银光灿灿的银元,递给老何说道。
“谢谢陈先生,这次若不是事情紧急,我是不会直接到公馆和你们联系的,我也是怕耽误时间,还请几位先生谅解!”老何见到白花花的银元,顿时咧嘴一笑,眼珠子盯着陈其美手上的银钱,口中还在解释着。
“我知道,此次事关紧急,我不怪你,以后不要这样了,这样容易被人盯上,你只能和你接头的人联系,然后再让他们转递信息,以防不测。”陈其美知道老何这样做不合规矩,但也没有责怪他,语气平和地说道。
“几位先生,那我告辞了!”老何欣喜地接过陈其美手上的十块大洋,顿时喜笑颜开地转身下楼去了,心里已经在想着明天去哪家窑子里找乐子,这一点和陈其美倒很像,陈其美是革命党人之中颇好这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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