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发话,许烈自然是敢不从命。
“当初,我初进北军五校……”许烈娓娓道来,为灵帝述说着一路的军队经历。
当说到一个人打服了两曲将士时,灵帝啧啧称奇。
当说到冲阵斩将,大败张角时,灵帝不断点头称是。
当说到深入敌后,以少胜多,策马逐千军之时,灵帝先是忧虑,随着故事地进行又高兴起来,击节叫好。
当说到一箭慑敌胆,千里援颍川之时,灵帝想起曾经所见的许烈的箭术,不由得鼓掌赞叹。
……
一直到许烈说到最后的重伤上阵,杀贼报仇时,灵帝甚至一下子站了起来。
“好好好!许烈,你果然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待!如此男儿,不愧是我大汉新星!当赏,当赏!”灵帝击节赞叹,热血沸腾。
其实灵帝也是一个热血男儿,虽然年近不惑,加上久居皇位,因而多数时间都必须做出一副深沉的态度,以示天威难测。
说实话,他很累。
但是,他没有办法。
汉灵帝十岁便被告知要继承皇位,十一岁便正式登基。
这个年龄本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年纪,但是,没有办法,命运带给了他皇位,但是却剥夺了他玩闹的童年,让他在小小年纪,所要面对的就是那些尔虞我诈、狠辣决绝……
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会有那么多荒唐举动,与这些东西也有很大关联。
一般来说,没有在正常的年龄体会过,其他时候总是会特别地需求。
毕竟像玄烨这般人物,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就能比得上的。
因此,灵帝内心长期压抑热血与单纯,恰好在他欣赏许烈的基础上,被许烈所讲之事,带动了起来。
不仅仅是许烈,就连满朝文武,全都惊诧万分,群臣万万没想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陛下,竟然也有这般样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众人的诧异,灵帝终于再次坐了下去,也恢复了沉着的模样。
“诸公以为如何?许烈是否当赏?”灵帝人虽然坐下了,但是话语却没有更改。
话音刚落,班列中便站出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卢植!
只见卢植说道:“禀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
“哦?此话怎讲?”灵帝极为诧异,他完全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竟然是卢植。
毕竟他要赏的人,可是卢植的弟子啊!
“回禀陛下,自古而今,所以制天下者,用法明也!法者,国之重器,不可不慎!今许烈破黄巾有功,已有封赏,自比千石军司马,拜二千石东郡太守,此赏足矣!自有汉以来,除霍骠骑年少封侯,拜大司马骠骑将军,尚未有未及冠、便官拜一郡之长者!臣闻,臣有功而不赏不足以行天下,臣无功而厚赏不足以定社稷。今,以许烈之功,封赏已然足够,陛下岂可因一己之宠爱,而在特加封赏?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卢植说完,躬身一礼,以示其意。
许烈本来听到灵帝在说要封赏他,还在惊喜之中,哪里知道卢植会这么干脆地站出来反对。
其实,许烈是明白卢植的想法的。
少登高位,于后不利。
但是,许烈根本就不在乎这个问题。
之所以说,少登高位,于后不利,主要是有两个原因。
一者,一般来说,一个人年少之时,纵然再是天资不凡,其思维举止也并不成熟,一旦轻易登上高位,容易使其骄傲自满,小觑天下英雄,早晚必遭大祸。
二者,年少扬名,易遭人妒,岂不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使堂堂正正,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到那时,人再一冲动,树敌过多,自是不利。
然而,卢植不知道的是,这两点,对于许烈而言,其实根本就不是事儿。
首先,许烈并非一般的十九岁少年,而是一个思维成熟、有自己主见的成年人,只是卢植不知道罢了。
其次,年少扬名遭人妒,这话是没错,但是这种情况带来的坏处,只会在和平年代才特别明显。
不仅仅是卢植,包括满朝文武,甚至是英雄如曹操者,也没有想到汉末天下会乱成那个样子。
而乱世之中,靠的是实力,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说,对于一个立志上位者的人而言,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正是因为如此,许烈虽然理解卢植的护犊之心,但是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灵帝见卢植如此说话,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也无可反驳,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场面很是尴尬。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正是此前一度耀眼金殿的刘焉!
刘焉出列言道:“禀陛下,臣以为卢尚书此言有失偏颇!”
灵帝本就心生不愉,此时见有人出来反驳卢植,心中一喜,说道:“皇叔可有他言?”
刘焉躬身一礼,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臣确有他言。”
随后,刘焉又对卢植微微一躬,以示尊重,卢植也跟着还礼。
一番传统文士的繁文缛节之后,刘焉这才开始自己反对的言论。
“卢尚书所言本是有理,但却不当其时也!方今黄巾之乱,猖獗天下,幸得陛下鸿运,贤臣良将相佐,终能平定乱贼,以匡天下。”
“许太守其人,骁勇善战,数破贼军,忠肝义胆,重伤追敌,如此人物,岂能不隆恩厚赏乎?”
“如今正值百废待兴之时,自当千金市马骨,以示陛下贤明,令天下贤士,附于骥尾,望风景从也!”
“况许太守,有大功于大汉,有大功于社稷,皇甫车骑,领一州之牧,功至封侯,许太守纵比不得统帅三军的皇甫将军,得陛下一厚赏,也算不得法令不严,赏罚不明!”
“因此,臣以为,陛下圣明,许烈,当赏!”
刘焉一番侃侃而谈,直听得灵帝很是高兴,正想说话,哪知刘焉话未说完,再次说道。
“然,许太守毕竟年纪尚幼,正如卢尚书所言,未及冠而拜一郡之长者,古未有也。所谓过刚易折,若再加封,不免与其不利。”
“因此,臣以为,陛下不妨厚赏其他物事,两全其美!”
灵帝一听,方才明白,原来朝臣是觉得许烈的官职已经不适合加封了,并非是公然驳斥他的意见,于是说道:“那皇叔以为如何?”
刘焉闻听,皱眉一思量,不过片刻,便再次抬头回话:“臣听闻,许太守于战争中丧失了心中爱马,想必心中悲切,而身为将军,定然想要一匹良马,不如陛下便寻一匹良马赏赐于许太守吧!”
许烈听刘焉说到枣红马,虽然已是时过境迁,但心中也是不悲怆,只是大殿之上,也不好表露,忙收拾心情,继续听下去。
“好!皇叔言之有理!”灵帝听得建议,甚是满意。
“陛下,刘皇叔此言甚是!”何进也适时地站了出来,说道:“据臣所之,西园马厩中有一匹烈马,乃是之前南匈奴单于羌渠所进献,身高体壮,野性难驯,所以之前便未曾派发给讨贼大军。此马通体火红,想必许太守定会喜欢。而且许太守骁勇,要驯服此马,想必不是难事,不如便让许太守当场驯马,也让我等再看看天下勇士的风采!”
何进之言一下子说到了灵帝的心坎里了,他之所以欣赏许烈,其实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许烈当初展现自己非同一般的勇武!
而这,恰恰是灵帝内心深处的那一抹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