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浩荡,奔流而东,无复延阻。
许烈等人逆流而上,虽是不快,但一路上嬉笑怒骂、纵情山水,倒也不觉的时间漫长。
唯一令许烈有些可惜的是当初经过庐江郡时,未能去拜访万人之英美周郎。
周瑜现在大概已经七岁了,许烈想的是如果能在这时候留下深刻印象便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舒县,因为舒县离长江边有些距离,他总不能让蔡邕他们专门待在那儿等他两天,于是只好不了了之。
之后,入汉水,于襄阳登陆,又因为稍做补给便启程而去,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些荆楚名士。
不过这次许烈就不怎么遗憾了,因为以后的那些荆楚名士要么像庞统这样实在太小的人,要么就是像庞德公这样的隐居深山的人,再要么就是像蒯越这样的已经仕官的人。
至于其他的如蔡瑁这样的,估计现在也在雒阳待着,何况就算他在襄阳,许烈还指不定去不去见他呢。
自此一路北上,穿过南阳郡,便进入了司隶地区,而雒阳也就近在咫尺了!
蔡邕此刻重回雒阳,心中早已是思绪万千,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许烈见状便说道:“蔡师,这次回雒阳,还只是人先回来,若是要再次登上朝堂,可能不是朝夕可成的事。”
蔡邕点点头,说道:“我省得。昔日之刑虽已赦免,但陛下心中如何却是犹未可知,若要登上朝堂,自是非易与之事,不必担心!”
经由许烈挑起话题,蔡邕自是分心回应,也就没那么多胡思乱想了。
这时候许褚在马车外喊道:“二哥,原来雒阳这么大啊!比俺们谯县的城墙可是高大了不知多少呢!”
马车中三人,闻听此言,皆是会心一笑。
许烈也是想到了自己初入雒阳时的情景,与许褚此时的表现几乎一模一样。
许烈揭开帘子,对许褚说道:“一会进了雒阳城,还有更多你没见过的呢!等安顿下来,二哥便带你好好逛逛!”
许褚万分欣喜,连连点点,说道:“好啊!二哥说话算话啊!”
“那是自然!”
……
皇宫中。
卢植正与汉灵帝君臣相谈。
卢植跪拜在地,说道:
“陛下,夫欲创治世者,所用非一。昔雍齿与高祖几番有隙,然终以封侯。今蔡伯喈虽有前罪,触怒陛下,然其罪已赦,其行已改。且蔡伯喈天下良才,有经国治世之术,陛下欲成就文景盛世,当重召此人,委以重任,此其一也。陛下胸怀似海,有此一举,世人当知,陛下不仅用有功之将,亦用有罪之臣,天下贤才必定景从附骥,此其二也。有此二者,愿陛下令其回返朝堂,以用其力!臣叩首而谏!”
灵帝听完后,方才想起昔日那蔡邕之事,当时本来还要求“不得已赦令除”,后来天下大赦,也是赦免了他,但是也没想用他的了。
如今卢植提出来,灵帝虽有些意动,但也并未下定决心,毕竟当初罚得有些重了,此时若是再找回他,未免有些让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其实灵帝这就跟袁绍杀田丰类似的心理,想得太多,觉得有些打自己脸,其实别人或许根本就不会觉得他有丢面子。
灵帝思忖一番后,说道:“爱卿所言甚是,不过还是待朕思量后,再行决定吧!”
君威如此,不可强求。
卢植深知能给灵帝埋下一个种子,已是很好的结果了,便痛快地说道:“陛下圣明!”
“爱卿若无他事,便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
……
钜鹿。
一家普通的农舍中。
三人正在密谋着什么。
“大哥,如今太平道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势力已是遍及全国,不如现在就正式传播那个吧?”三人中,年龄看似排中的人说道。
“对啊大哥,本来就在传播,很多人也知道,现在正式广泛传播,肯定能很快被天下人知道的,不出一年必定人人知晓。”年龄最小的人说道。
年龄最长的人,思虑一番后,说道:“你们说的有理!张宝、张梁,传令各方,自今日起,传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十六字!但是切记,还是应该谨慎行事,莫要坏了大事!”
另外两人躬身答道:“是!”
……
河东郡,太守府。
一个中年胖子和一个青年文士正在谈话。
中年胖子面露不甘地说道:“李儒啊,我恨啊!我既恨那些世家大族,也恨我自己!更恨那可恶的张奂!凭什么天下要被那些世家大族来治理?凭什么我们就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刀?”
被叫作李儒的人就是那青年文士。
李儒说道:“岳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汉承平日久,要想改变这种现状那是难上加难,纵使岳父骁勇善战,立功无数,在那些人眼里,不过就是一武夫而已。不过若是他日,天下大乱,岳父能手握兵权,入主雒阳,届时便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李儒给他岳父画了好大一个饼。
胖子顿时心情好了很多,说道:“说得有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结交好十常侍,掌握尽可能多的实力,然后就是等!到时候我一定要让天下人看到我董仲颖的治术!”
李儒适时地说道:“岳父明见!”
……
沛国,谯县。
许家。
许猛和许定正对坐与榻上。
许猛道:“阿烈过年回来说的事你怎么看?你觉得你二弟让我们做的到底对不对?难道天下真的会有变?”
许定回道:“父亲,在我看来,太平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真如二弟所说会出事,以朝廷的实力,肯定也能很快解决。不过二弟明于见事,定是有所警觉,他既让我们早做准备,想必是有一定把握的。况且,就算不中,我们最多是忙碌了一番,并不会有什么大损失,若是中了,那就整个家族的事啊!而且这些事情只要做得隐蔽些,官府多打点,想必不会出事!”
许猛听后,手抚短须,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对。既然如此,便照他说的办吧,加固城外的坞堡,慢慢将物资转移过去,同时以强健体魄为名,暗中训练族人和佃户,不过不能告诉他们事实。”
许定说道:“父亲放心,我明白的!”
许猛犹豫了一下,说道:“伯安,你可怨我如此看重你二弟?可认为我是因为你是庶子、他是嫡子,才有此差异?”
许定听得此言,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许猛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随即便恢复过来,说道:“父亲,我比阿烈和阿褚年长,看着他们长大,自然知道他们的本事。尤其是阿烈,我明白自己才具不足,许家的兴盛只能靠阿烈来带领!而且兄弟之间,又有什么好忌妒的呢?而且阿烈他们又哪里在意我庶兄身份?自小便是真诚相待,敬爱有加,如今大了,依然不改其心!”
之后,许定顿了顿,又说道:“父亲放心,我们兄弟必定同心同德,其利断金!”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动人心肺。
许猛拍拍许定的手,欣慰地说道:“好孩子!我的身子当初耗损太大,已是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了,只希望你们兄弟能和睦相处,莫生嫌隙,那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许定知道父亲的状况,但还是安慰道:“父亲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将来还要看着我们三兄弟娶妻生子呢!届时儿孙满堂,还要父亲来教诲他们!”
许猛连连说道:“好好好!”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一室之中,笑声爽朗,经久不断。
……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
雒阳城。
卢府。
许烈马上就十八岁了,此时站在廊庑间,看着外面的飘雪,些许微风吹起了丝丝头发,忽然对着旁边的卢方说道:“起风了啊!”
卢方没想到许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但还是回道:“啊,是啊,起风了!”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风乍起,吹皱一湖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