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袭人,或许是夜更深了的缘故,月色显得更白了。
然而,许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赵云并没有银甲白袍的装束,颇为可惜。
“将军勇名,云岂能不知?且不说以往,便是同吕布一战,也是传遍三军,众人皆知,云非耳目闭塞之人,自当听闻。”赵云目光炯炯,未有卑下之感,言语颇为真挚,不似作伪。
“哈哈哈哈,子龙亦是骁勇之人,他日时机一到,必然名动天下,届时名留青史,不在话下!”许烈不吝赞美,随即示意赵云找个地方坐下,他自己则已经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上去了,至于许霸,似乎对赵云的箭很感兴趣,已经跑到树旁去玩了。
赵云也不做作,甫一坐下,便听许烈问道:“我观子龙方才似乎忽然没了射箭的兴趣,箭在弦上,却又引而不发,之后更是停弓驻足,不知可是有何烦闷?”
赵云没想到所作所为尽皆被许烈看在眼中,闻其言语,不禁心中犹豫,略微踌躇后,想到,【大丈夫立世为人,哪里有什么说不得的?纵然因此主公怪罪,不能为军,那这主公便也没什么好效力的了!】
“正如将军所言,云却是有心烦意乱之事。”
许烈静待下文,也不插话。
“我自艺成下山,禀报兄长后,一心报国,闻听袁公欲征兵讨贼,便即从军,投到袁公帐下,凭借武艺,任一什长。其位虽卑,然云却并不在意,只要我真有本事,定然能够得到袁公的赏识。云之所以烦闷的却是另一件事。”
“未投军前,满腔热血,然而历经时日,方知……”言及此处,赵云不由一顿,见许烈面色如常,复又言道:“方知袁公终非我之愿也!袁公手下将骄卒劣,纪律不明,偶有明犯百姓者,亦是得过且过,从不自制。呵呵,说起来,我能夜出军营,来得此地,倒也是托此之功也!”赵云略带苦笑,又有些嘲讽。
许烈适时出言,笑道:“庄子言‘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彼辈非我所愿,自去便是!”
赵云摇摇头,言道:“若是如此简单,云又何必自寻烦恼?以云之勇力,若当真想走,想必无人能拦得住我。如今联军在此,哪里还有栖身之所,若是去投国贼董卓,岂不有违云之本意?”
许烈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赵云的意思。
赵云就是一个刚出山的小年轻,怀着一腔热血,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同时为天下的安宁贡献些力量,但是在投军袁绍一段时间后,发现就连四世三公的袁绍军依旧纪律不严,各种毛病,因此心生离意,可是现在诸侯联军在此,他又不可能去投靠董卓,所以很无奈,也有些对未来的迷茫。
许烈正欲劝慰于他,话尚未出口,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福至心灵,问道:“敢问子龙,令师如何称呼?”
“啊?”赵云一下子没跟上许烈的脑回路,略显错愕,回过神来后说道:“恩师名讳上童下渊,字雄付,隐居常山,不问世事。”赵云的意思就是说,我师父一个人很好,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请别去打扰他。
许烈会心一笑,说道:“不知子龙长枪何在?可愿借吾一用?”
赵云不知其意,遂将长枪递给了许烈。
许烈一掂,足有三四十斤左右,长度约有丈五,自知此枪杆定是一块好铁,长枪通体银色,枪杆之上,刻有龙纹,银月照耀下,寒芒闪耀。
“子龙,看好了!”许烈话音刚落随即,长枪挥舞,动若雷霆,一招一式使将出来,忽似大鹏展翅,倏而又似凤凰于飞,继而又似鹰击长空,招数变化,无尽的形象扩散开来,正是那套百鸟朝凤枪法!
许烈收枪拄足,赵云早已呆滞:“你、你、你怎么会?难道你也是师傅的弟子?”
许烈洒然一笑:“算是吧!”许烈当即将童渊与父亲有旧,曾经教过自己这套枪法等等事迹娓娓道来。
“子龙,说起来,我虽未拜过师,却也勉强能算是你的师兄啊,哈哈哈哈!”许烈哈哈带下,甚是惬意。
“原来如此,师傅隐居前还有这事。师兄在上,还请受赵云一礼!”说罢,赵云便躬身抱拳,以示其诚。
许烈当即托住他,直言不必,随后两人复又坐下,有了这一层关系,二者之间倒是更显亲近了三分。
“子龙,我有一言,你且静听。”许烈事先言明,随后说道:“我与袁绍曾有共事,知其为人。其人,多谋又智却瞻前顾后,礼贤下士却外宽内忌,好施宽政却不束将士,你所思所想并未有差,此人绝非明主。但是我想问你,你内心希望的主公是如何人物?”
许烈的问话让赵云陷入了沉默,他在思考。
良久,赵云抬首,眼眸中神色坚定,说道:“方今天下滔滔,未知孰是,民有倒悬之危,云之鄙见,愿从仁政之所在,以安天下!”
“好!子龙高义!我再问你,假若董卓夺刘氏江山,而施仁义之政,西凉军仁义之师,纪律严明,对民众秋毫无犯,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你愿意,为他而战吗?”许烈紧紧地盯着赵云。
赵云再次陷入了沉默,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许烈所问,他尽皆未曾想过,哪里能一下子答得出来?
“我,愿意!”赵云经历了一番踌躇和犹豫之后,最终还是给出了结果。不过,他马上又补充道:“然而董卓逆贼,倒行逆施,不恤百姓,西凉暴徒,残忍好杀,为非作歹,如此之徒,又哪里是赵云所能服从之辈!如今董卓新败,联军破关在即,董卓灭亡,指日可待!”慷慨激昂,节气自显!
赵云此时还是刚出山的小伙子,经验不足,他很单纯地以为此战董卓必败,并且灭亡在即。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赵云的“古大臣之风”也不是天生自带的。
“好!”许烈抚掌大笑,连连称赞!
“子龙,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你考虑一番!”
“不知是何事?”
许烈略微整了整衣袖,往山外望去,视线看向还能见到的虎牢关的一角,随后面对赵云说道:“如今我领兵在此,既然子龙在袁绍麾下并不趁意,何不来我帐下一观?他日若是合乎意愿,便请助我一臂之力!若是不合心意,子龙要去,我也定不会阻拦!”
赵云闻听许烈言语如此郑重,一时不由得有些心动,毕竟一番闲谈以及恩师的关系,已经让他对许烈很有好感了,但是刚刚才被袁绍“伤透了心”的赵云,此时已然有了挺强的防备心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烈见他默然,自知其意,便说道:“我知子龙所念,你我不妨来打一个赌吧!”
赵云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只听许烈说道:“方才你言董卓灭亡,指日可待,我便与你一赌,董卓会败,但不会亡!”
“为何?联军数十万人马,吕布新败,难道还破不了这虎牢关吗?”赵云很是疑惑,忽然灵光一闪,试探着说道:“莫非联军……?”
许烈连忙伸手,制止了他,说道:“且先不谈,我们这个赌注也无需什么彩头,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董卓的战败并不能带来安宁,反而会推动乱世的来临!不久之后,结果自见分晓,子龙便在这一段时间里好好考虑下我方才所言吧。”
许烈言毕,当即起身:“天色已晚,我等一道回去吧!小弟,走了!”
“哦,好!”赵云连忙应道,不过有些心不在焉。
赵云未曾骑马,三人遂步行下山,往军营而去。
【董卓,乱世,仁政,天下,明主,唉,是否姑且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