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霜羽鹘是刚刚被抓没多久的,野性未除,被饿了十天后,心怀怨恨。
颇有灵性的它见驯养自己的养鹰人亦对夏侯昭,便知这个女子才是一众人中的首领。
鹘鹰自有傲骨,霜羽鹘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落入困境,仍然不失气节,一旦有了机会,便要反攻。
因此,当那些饥饿的灰羽鹘在林间草丛中寻觅猎物时,这只霜羽鹘却在远处盘旋,静静地窥视着点将台上的动静。
夏侯昭原本端坐在台上,周围又有许多兵士拿着武器。霜羽鹘当然不知道这些武器的名称和用途,但它识得那雪亮的光芒。
它就是别这样的物什击中了左翼,方才被擒的。
即使此刻,它仍然能感到左翼被创之处传来的隐痛,尽管那里早已经愈合了。
它并不心急,草原上捕杀一只猎物可能需要更长时间的等待。只要敌人稍有松懈,它便有信心让她尝尝鲜血的味道。
霜羽鹘振动双翼,在点将台的四周徘徊,偶尔有参与飞霜大会的公子哥看到它的身影,还未来得及张弓,就被它远远抛在身后了。
等到夏侯昭和丘敦小姐谈起事情来,霜羽鹘终于觅得的机会,趁着夏侯昭出神的时候,急速从空中冲向点将台。
白影快如闪电,从天而至。
点将台四周的将士都没有发觉,只有严瑜听到了空中传来的诡异风声,抬头一望,正看到霜羽鹘扑落的一幕。
他大喝一声:“殿下!低头!”
霜羽鹘速度极快,不过转瞬之间便逼近了夏侯昭。严瑜已经来不及开弓拉箭,只能将手中的墨雪剑连着剑鞘掷出。
这却是歪打正着了。
若是此时射箭,距离太近,无法蓄积力量,霜羽鹘的双翼轻轻一扫,那带起的风就能将之拨落。
而墨雪剑却很有分量,破空而来,带着呼啸的声音。霜羽鹘识得厉害,转头朝墨雪剑看去,伸出左翼,迎上剑柄。
便是这短短的一滞!
夏侯昭听到严瑜的疾呼,就立刻低头,趁着霜羽鹘回击严瑜宝剑的空隙,倒退了一步,避开了霜羽鹘的第一击。
点将台四周的墨雪卫也都涌了上来,离着比较远的侍卫们也纷纷张弓射箭。
但霜羽鹘全然不为所动,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的攻击,仍然直逼着夏侯昭扑去。它并非狂妄,那些箭羽根本无法给它带来伤害。即便是侍卫们的□□和剑锋,在它眼中,都算不上威胁。
夏侯昭今日身上也带着佩剑,此时早已抽了出来,用之抵挡霜羽鹘的攻击。
霜羽鹘是能够独自捕猎一只野牛的猛禽,它的每一击都几有千斤之重,夏侯昭不过挡得两下,就感到自己的手臂酸软,再举起宝剑时,连手腕都是颤抖着的。
霜羽鹘的眼中闪着精光,早已看出了她的颓势,攻击得更加猛烈。夏侯昭不得不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很快便退到了点将台的边缘。
一众侍卫虽有兵刃,却被霜羽鹘的双翼挡在一丈之外,近身不得。
便在此时,夏侯昭脚下一个踉跄,霜羽鹘利喙前伸,朝着她的面孔啄了下去。
“殿下!”丘敦小姐惊呼。
一个身影从一旁扑了上去,伏在了夏侯昭身上,这人身着墨甲,正是严瑜。只听“当”的一声,霜羽鹘的利喙啄在了严瑜的铠甲之上。
严瑜顺势一滚,连带着夏侯昭落到了点将台下。
霜羽鹘还待追击,却有一柄利剑破空飞来。原来是李罡接到警讯,匆匆赶回,正好看到严瑜扑救公主的一幕。
他连忙从一旁的侍卫手上夺过长弓,抽出自己的墨雪剑,搭在弓上,朝着霜羽鹘射去。
他本来箭术就在众人之上,这墨雪剑又极为锋利,带着弓弦上的助力,一下就穿透了霜羽鹘的右翼,带着血花,飞了数丈之远,插入了地面。
霜羽鹘悲鸣一声,被团团围上的墨雪卫擒拿了下来。养鹰人战战兢兢地走上来,还没开口,手中的铁链就被墨雪卫抢了过去,一圈一圈缠在了霜羽鹘的身上。
本来如这样的情形,他们应当将霜羽鹘就地□□,但此时乃是飞霜大会,鹘鸟皆为赌注,不可轻易妄动,只能先捆绑了起来,再待夏侯昭之命处置。
点将台有一人多高,夏侯昭落在地上的时候却没有受伤,因为严瑜正垫在了她的身下。
饶是如此,她仍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场的墨雪卫都是男子,自然不好上前搀扶她,只有风荷与丘敦小姐伸出手,扶着她站了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风荷急急问道。
夏侯昭顾不上回答她,转头去看严瑜,却见他在墨雪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大……严校尉?”夏侯昭唤了他的名字,却问不出话来。还是李罡接着道:“严瑜,你怎么样?”
夏侯昭低头朝严瑜身上的盔甲看去,只见上面虽然沾了不少泥土草屑,却没有破损,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严瑜摇摇头,正想开口,还没说话,喉头一甜,竟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众人大哗。
原来方才霜羽鹘的那一击,正中严瑜的心口,只是因为墨雪卫□□的盔甲乃用精钢百炼而成,故未破损。但那千斤之力到底透过铠甲压在了他身上,因此严瑜的腹内已经受了伤。
夏侯昭忙道:“快扶校尉回帐,传御医!”
严瑜顾不上擦掉唇边的血迹,道:“殿下,末将的伤是小事,更有大事需您决断。”
“哪里还有——”夏侯昭想说这伤既在腹内,已是非常严重,哪里还有什么大事?
可严瑜的神情告诉她,此刻,她必须先听他讲完。
她点了点头,道:“你说。”她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这样熟悉严瑜,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事情,必然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
但她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