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是欠着建军姐姐的钱,但比起十万的巨债,已经是大巫见小巫了,建军结婚前出去那一趟,带回不少业务,也能从厂里往外佘货,相信慢慢会运转起来的。
趁着建军在家,他看着店,我抽空回我妈那一趟,自从结婚三曰回门之后,还没回去过。谁知到家一看,家里锁着门,我用钥匙开门进去,看见屋里冷冷清清,桌子上均匀的落了一层浮土,好像是好久没人住似的。
我妈上哪儿?
我去厨房看,也是冷锅冷灶,到处都是灰尘。我出来站在院子里,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妈肯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不会这样。
我急急忙忙锁了院门,快步走着往卫民哥家走,他说不定知道,可是上午十点半,卫民哥在家的可能姓不大,他上班的出租车公司我也不知道在哪,也只有去他家碰碰运气。
进了胡同,老远就看见卫民哥家的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心里一阵惊喜。进了院子,看见卫民哥蹲在屋门口择菜,嫩绿的菠菜被掐去了头,散在旁边的篮子里。
“卫民哥,你在家?”
卫民哥听见我叫他,抬起头来看见了我,起身站了起来。
“小南?你咋回来了?”
“嗯,今天没什么事,我刚才回家看家里锁着门,你知道我妈上哪儿了?”
“你妈,”卫民哥犹豫了一下,“你妈在医院。”
我瞬间呆在那里,说话声音都变了:“怎么了我妈?”
“没怎么,眼睛不大好,眼底动脉硬化,老年病。”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没听说过这种病,可是应该不是要命的急病。
“在哪家医院?”
“区医院,你不用着急,我一会儿就去,拉着你一块。”卫民哥说完,弯腰拿起择好的菜进了屋。“你坐一会儿。”
我转身往外走,心里急火火的等不了,刚走了几步,猛然想起一件事,这几天一定是卫民哥在医院照顾我妈,这么想着,又倒回来进了屋。
卫民哥在厨房里洗菠菜,炉灶上烧着一锅清水。
“卫民哥,是不是你一直在医院里照顾我妈?”
“照顾啥?就做点儿饭。”
“家里有我们那里的电话,你怎么不和我说?”
“大娘不让,说你和建军刚结婚,事儿多,再说也用不着,再观察几天就出院了,没啥事。”
“谢谢你,卫民哥。”
“谢啥?。”卫民哥说着把洗干净的菠菜放到煮开的水里焯了一下捞了出来。
“我来吧。”我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把菜接过来,过凉水攥干,放到菜板上切段。
“现在行啊!出去几年,会做饭了。”
“马马虎虎。”
卫民哥一边拿过两个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搅散,一边告诉我别干炒,加水做汤。
我在灶台上做菜,卫民哥在一边剥了一棵葱,就着馒头站在厨房门口吃起来。
“一会儿就好了。”我把打好的鸡蛋液撒进汤里。
卫民哥嘴里嚼着饭,含混不清地说:“大娘的,我,这就行。”
我心里着急,也没和他客气,菜做好了直接倒在卫民哥准备的保温桶里,把盖子拧紧。
“用这个袋子装馒头,多放两个,你一起吃。”卫民哥指点着我。
在去医院的路上,卫民哥像是很随意地又说起我妈的病情,让我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娘的视力现在不是太好,医生说恢复恢复看看,应该不要紧。”
“我妈是怎么发的病,原先我妈的眼睛没有毛病啊!”
“说是感冒了,发烧烧的,那天,送大娘上医院的时候,我看见大娘的眼好像是出了点血。”
“你问大夫是怎么回事了?”
“问了,大夫说就是眼底的血管破裂,不过不厉害,暂时姓的视力受影响。”
“卫民哥,谢谢!”
“嗨,又说谢谢,其实,要不是大娘要强,早点给我打电话,早上医院就啥事没有了,一个人在家里拖,以为就是普通的感冒,抗抗就能过去。”
“你家装电话了?”
“没有,我买了个手机,家里整天没人,装了也没用,我把号码存在你家的电话里,一摁重拨就出来了,大娘说键太多,分不清哪一个,我就在重拨的键上粘上一块胶布,大娘摸着也能打出来。”
听着卫民哥说着,我觉得那些话句句都在打我耳光,我是我妈的亲女儿,这些细节该是我去想的。
到了医院,我提着保温桶跟在卫民哥的后面进了我妈的病房,这是个双人的病房,我妈穿着病号服坐在里面的那张床上,倚着床头,安详地看着病房的门。我和卫民哥走进来,我妈脸上浮出模糊的微笑,“谁啊?是为民吧?
我妈说话的时候,眼睛失神地看着对面的墙。
我妈眼睛瞎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卫民哥在路上会说那样的话!
“大娘,是我。”卫民哥答应着。
“不对,还有一个,我看着进来两个影。”
我浑身不自觉的开始发抖,嘴也抖得说不出话来。
卫民哥回头看我一眼,和我妈说:“还真是两个,那个您猜猜是谁。”
“是谁。。。。。。不会是小南回来了吧?”
“是我。”一张嘴,我一下哭出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这孩子,哭啥?我好好的,让为民笑话你啊!”
我说不出话,只是流泪,卫民哥把我手里的保温桶接过去,要给我妈盛饭。我背过身去,对着墙默默地哭了一会儿,情绪才慢慢地缓了下来。
“嗯,放香油了。”我妈欠起身叫我:“小南。”
“哎!”我答应了一声,使劲擤了擤鼻子,到了我妈的床边。
“哎呀,行了,你妈死不了。”我妈说:“卫民啊,小南回来了,你快去上班吧,这里你甭管了,这一阵子把你拖累得够呛。”
“不慌。”
我赶紧说:“你回去吧卫民哥,我在这儿呢!”
“那我先去了,大娘。”
“回去吧回去吧!”我妈忙不迭的对着卫民哥的身影说。
我送卫民哥到病房的门口,卫民哥小声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看看再说吧。”我回头看病床上的我妈。
“真的没事,医生说能恢复,只是暂时的,你不用害怕!”
“嗯。”
“你记记我的电话,有事找我。”
“嗯。”
卫民哥走了,我开始伺候我妈吃饭,我想喂她,我妈不许,让我把菜倒在碗里,她用勺子扒拉着吃。
吃完了,我帮我妈把枕头放平,让我妈躺下,我妈不躺,说:“光躺着,才吃饱饭,坐坐。”
我又把枕头给她塞在身后让她靠着,问她:“怎么感冒得这么厉害?”
我妈笑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自个作的。”
“您作什么了?”
“前一阵子忙活你和建军结婚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结完婚,特别是那天你和建军回门走了,我就和完成一个大任务似的,一点劲都没有了,我晚上饭也没吃,拿了个马扎在咱门口坐着,人就和痴了一样,一直到人家下夜班的回来,从咱门口走,看我坐那里,叫我,大娘,坐在这里干啥?快十二点了。人家这么一说,我才醒过神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冻了一下子。”
“您觉出不好,不早上医院去看,小毛病拖成大毛病,您这是干啥?”
“我寻思就是感冒,躺两天就好了,谁寻思躺不躺的不见好,那天晚上,我害冷害得把咱家的厚被子找出来盖上还冷,我就想啊,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这一辈子后边活着也没啥事了,干不了啥了,就这样吧!去找你爸去吧,到了那边,和你爸做着伴说说话,省下这边一个,那边一个,怪躁得慌。”
“。。。。。。”
“哎呀,按说我是个党员,不应该信这些东西,可是,那天晚上,我就是看见你爸爸了,他还嫌我,你来干啥?小南刚结了婚,她将来生了孩子谁给她看?她公公婆婆都没空,你再跑了,你得让她咋办?我听你爸爸这么说,想想有道理,就往回走,看见有个门,就伸过手去推,一推,就把自个推醒了,手正摸到咱家的电话上,这不就回来了。”
“。。。。。。”
“小南,你在听吧?”我妈问。
我默默地坐在床边,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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