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坦摇着折扇,迈着方步在众人簇拥之下来到近前。七八名随从不用吩咐便上前形成包围之势,将方子安三人围在茶楼门廊之下。
“还真是巧的很,方子安,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秦坦似乎心情很高想,面带微笑上下打量了方子安几眼道。
方子安淡淡道:“你来看榜,我也来看榜,自然能碰得到。碰到秦五公子和碰到其他人的机会一样,谈不上什么巧合。”
秦坦闻言呵呵笑道:“方子安,嘴巴还是那么倔强。”
方子安道:“不光是嘴上,我手头却也不弱。”
秦坦脸上变色,目光变得冷酷,他当然明白方子安言外之意是什么。方子安岂止是手头上不弱,简直心狠手辣。自己手下九人那晚就那么被他给全宰了,而且偏偏自己还拿他没办法。事后秦坦一直有一种挫败感,也没敢跟爷爷秦桧说,甚至连手下人也不许他们多言,因为那是自己的一个污点,他不想被别人提起。但此刻,方子安居然当面主动撕开了他心头的这个疮疤。
“很好,有骨气。方子安,你给我听好了,路还长,咱们走着瞧。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倔强,一直这么傲气。本公子和你一样,也是个不服输的人,落了的面子怎也要找回来,丢了人,总也要找回场子。咱们倒是看看,到底谁最后向谁低头。”秦坦冷声道。
方子安微笑道:“谁低头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
秦坦气极反笑,指着方子安对身边一群摇着折扇拍马屁的学子道:“你们瞧瞧,这厮该有多么的狂傲。你们都记着这个人的脸和他的名字,这厮叫方子安。记着他今日说的话。到时候他在本公子面前磕头求饶的时候,你们也做个见证。”
周围众纨绔纷纷叫道:“哪里来的穷措大,跟咱们五公子杠上了,这是傻了狗眼么?”
还有人道:“方子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是了,是给秦惜卿写词的那个,秦惜卿将他夸成一朵花儿。”
这一说,顿时周围一片恍然之声。
“这厮会写两首词便自以为了不得了,这么横?怕是没吃过亏。而且他也没什么本事啊,跟咱们秦五公子比起来,他算个屁。咱们秦五公子可是今科解试的解元公。他估摸着连解试都没中。五公子,跟这种人置什么气?没得掉了身份。咱们还是去和丰楼庆贺一番的好。”
“就是就是,犯不着跟这种人置气。回头五公子叫几个人打一顿便踏实了。”
周围众纨绔学子们都不知道秦坦和方子安的恩怨,所以其实根本没把方子安当回事。
秦坦虽然心里生气,但是此刻光天化日之下,他也并不想对方子安做些什么。虽然说当街打人对秦坦而言是家常便饭,但自从那晚之后,秦坦已经知道方子安深藏不露武功高强,若是正大光明动起手来,未必能占到便宜。今日自己带的人手不多,万一这厮急眼伤了自己,那可不妥。
“方子安,今日你五爷得了解试第一,是大喜的日子,要带着兄弟们去庆贺一番。也算你走运,今日便不跟你一般见识。总之,咱们来日方长,你的帐我是记下了。咱们走。”秦坦刷的一声收起折扇,举步便走。
“什么狗屁解元,怕不是其中有猫腻。”钱康低声嘀咕道。
“什么?”秦坦听得真切,转头过来,目露凶光厉声喝道。
“谁说的?狗东西想死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么?居然敢诽谤解试,妄议科举大事,污蔑解元公,这还了得。”
“就是,叫人来拿了这厮,咱们都听见了,都可以做证人。这贼厮血口喷人。”
“狗东西还不赶紧道歉,磕头赔礼。不然拿你见官。”
众纨绔学子也纷纷叫嚷喝骂道。
赵长林皱眉咂嘴,无语的看着钱康,心道:钱兄,你可真是不长脑子啊,这种事无凭无据你也敢说,这下完了,怕是有大麻烦了。
钱康话出了口,心里也有些后悔。但嘴巴太快,话已然说出去了,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却难收了。以他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去道歉。
方子安也是眉头紧皱,这情形倒是棘手。钱康这一句话,可是给了对方光明正大找茬的理由了。倘若真要是把官府招来,钱康可要倒大霉。
“是你说的本公子这解元来路不正?有猫腻?有什么猫腻?怎么个来路不正?你倒是给本公子说说。说出个道理来便罢了,说不出来的话,你可麻烦了。”秦坦冷冷的瞪着钱康道。
钱康无法回答,只是一时激愤之言,哪有什么证据。此刻心中后悔不迭,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秦坦缓缓点头道:“你不说话,也就是说,你并无证据,只是信口诽谤罢了。你诽谤本公子倒也罢了,但你污蔑攻击的是朝廷科举,那可容不得你。科举乃朝廷大事,上上下下为此付出大量精力和财力,全大宋这么多人为秋闱用命,你轻轻一句话便污蔑科举有猫腻?”
钱康无言以对,求救般的看向方子安。方子安脸色阴郁,心中焦躁,但他此刻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得罪的是秦坦,他还能放过钱康么?只能说钱康太冲动了。
“秦宝,你即刻骑马去贡院衙门去见主考魏师逊大人,告诉他有人诽谤朝廷科举,着他领官兵来拿人。”秦坦冷声喝道。
“遵命!”一名随从高声应诺,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
方子安高声道:“且慢。”
秦坦冷笑道:“怎么?方子安,你要给他出头么?”
方子安道:“秦公子,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又何必较真?秦公子是今科解元,是临安府九千学子中的翘楚,怎可这般小气,当有任人评说的度量才是。这才是解元公的气度。今日你命人拿了他,岂不是反倒显得心虚一般,反而被人误以为被他说中了。何不饶了他,以显气度。”
钱康听着心里难受之极,方子安这话已经有些求情的意味了,若不是因为自己,这话怎么可能从子安兄口中说出来。
秦坦听了方子安的话大笑起来道:“话说的真有道理,我差点便信了。你以为你这般吹捧一下,激将一下,我秦坦便上了你的当不成?你要求情也像个求情的样子。方子安,别说我秦五爷不给你面子,你想救你的兄弟是么?很简单,当街给我跪着磕三个头,叫三声爷爷,这件事便一笔勾销。你五爷我也不是个没肚量的人。不过,你可也莫忘了适才你说的话,你说你是绝对不会服输的。哎,这叫什么?现世报,来的快,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兄弟被衙门抓走吧,攻讦科举诽谤妄议科举之事可是大罪呢。该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此言一出,方子安的脸立刻黑成了锅底。钱康大声道:“子安兄,莫要管我,我就说了那话了,又能如何?着他们拿我便是,你若向这厮下跪道歉,今后可怎么做人。”
方子安喝道:“你给我闭嘴!”
钱康吓了一跳,方子安的样子吓了他一跳,他从未见过方子安这般恼怒,浑身上下都似乎带着一股杀气和威严,钱康吓得立刻闭了嘴。
方子安抿着嘴沉吟着,秦坦摇着折扇看着方子安冷笑,周围众人纷纷议论道:“还是五公子大度,姓方的,还不跪下磕头叫爷爷,不然你那兄弟可要被抓去坐牢了。”
“这等罪少则坐三五年牢,重则十年八年。搞不好要刺字流放千里之外,一辈子在蛮荒之地老死。姓方的,你忍心如此么?”
“姓方的,你也是运气,今日若不是五公子大喜之日,不肯太过的话,你连磕头赔罪叫爷爷的机会都没有呢。”
“就是。多少人想喊秦五公子爷爷,他还不肯呢。叫了秦五公子爷爷,便跟秦府扯上干系了,搞不好还能得到好处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狂笑不止,言语刻薄奚落,肆无忌惮。
方子安脸色青白,喘息渐渐变粗。赵长林忽然叫道:“我来磕头赔罪便是,秦五公子,我替他磕头赔罪。”
秦坦喝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要的是方子安给我磕头赔罪。你想给爷磕头,爷还不开心呢。”
赵长林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秦坦,你又何必逼人太甚。”
秦坦大笑道:“我就喜欢逼人太甚,你待如何?”
赵长林正待再说,方子安冷声道:“长林兄,不要跟他说了,没有用的。秦坦,你不就想着羞辱我么?好,便遂了你的愿。”
方子安上前一步,来到秦坦前方,慢慢撩起袍子作势要跪。秦坦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记得还要喊三声爷爷哦。”
就在此时,便听后方马车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道:“秦五公子,堂堂秦府公子,却有这般恶趣味,真是教人大为意外。你这么做也不怕别人说你仗势欺人么?”
秦坦等人闻言正欲发作,但当让他们看到马车上缓缓走下来的那个女子时,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错不开了。人群中响起一片抽气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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