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人山人海的樊楼。
几口老酒下肚,吹牛的就开始发挥了:“诸位,你们是不知道啊,那场面,不怕诸位笑话,我在那城楼之上,吓得是瑟瑟发抖,尸山血海,喊杀一片,那箭矢,嗖嗖嗖的往上飞,中箭之人,那叫一个惨不忍睹,你们知道血能喷射多高吗?”
“多高?”一圈眼神,直勾勾等着下文。
“两丈高,你们敢相信吗?从人身上喷射出来的鲜血,能有两丈高,我是亲眼目睹,箭矢射入脖颈,那士卒仰面倒地,鲜血喷溅两丈多高。”
“火峒蛮着实可恶,可恶至极!”
……
另外一桌。
“你们可知那侬宗旦长个什么模样?”
“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三头六臂倒是不至于,也不过是个人,青面獠牙倒是有几分相似,膀大腰圆,胯下巨马,手持几十斤的狼牙棒,一棒下去,便是几十斤的步人甲,也能打死人。”
“此贼该杀,该杀!!”
……
又有一桌。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邕州兵在城头上抵挡不住了,那侬宗旦也全军尽出,几欲破城。从东边杀出一队人马,甘先生亲自披甲上阵,身先士卒……”
“啊?甘先生亲自披甲上阵了?”
“身先士卒?不可能吧?”
“不可能?你去问问在场之人,你去问问那些上阵的禁军,你去问问狄将军,你再去问问邕州知州肖注,看看是不是甘先生亲自披甲上阵。岂有此理!”
“哦……”
“挖……”
“快说快说,快说甘先生亲自上阵如何了?”
“大杀四方,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
还有一桌。
“你们可知那侬宗旦最后死于谁人之手?”
“不会是甘先生吧?”
“答对了,就是甘先生用腰间长剑刺入此贼胸膛,脑袋被甘先生堂弟甘霸砍下,挑与长枪之上,那场面,看得人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说得这么多,你们可知侬宗旦为何会带兵出得山林来战?”
……
“这就得从甘先生阵前献计开始说了,话说侬宗旦躲于山林不出,狄将军日日派人搜山,一连十几日,皆无所获……”
“哇,甘先生高明!实在高明!”
“甘先生当真能文能武,孙子在世,诸葛武侯附身,这般引蛇出洞之计,也唯有甘先生能想得出来。”
什么东西下酒最好?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都不是,而是故事。
我有美酒,你有故事,那就是绝配了。
时候还早,满场就喝得一个个面红耳赤。
故事的主人公甘先生姗姗来迟,身边还跟着一个赵宗汉。好似大人物都是如此,永远姗姗来迟。甘奇似乎在这年轻文人圈子中,早已成了个大人物。
只是甘先生一走入樊楼,就惊呆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甘先生来了”,然后在一瞬间,无数人的起身涌了上来,拦都拦不住,一个个上前作揖大礼,把甘先生围得是水泄不通。
还有人前赴后继,挤作一团,甘先生也受到了波及,东倒西歪。只怪这些读书人喝多了。
粉丝有些疯狂,甘奇不断开口大喊:“都回去坐好,坐好,我都被你们挤扁了。”
头前已经见过甘奇的粉丝们,此时也跟着大喊:“不要挤了,甘先生都扁了,快快退回去。”
喊了好久,事态才控制住。
甘奇左右拱着手,慢慢往前走。
沿路都是作请的动作:“甘先生请!”
当明星,其实很累,这一刻甘奇深有体会。
甘奇一直走到北楼之内,上得三楼大厅之中,等候之人依旧不少,还多是随甘奇一起去过邕州之人。
甘奇左右示意着,一直走到头前落座,开口问道:“张大家呢?”
“先生,刚才叫人去请了,稍后便到。”蔡确左摇右摆回答着。
甘奇看着蔡确,皱眉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蔡确立马强行站直了,答道:“先生恕罪,实在是诸位盛情难却。”
蔡确,自从跟了甘奇,仿佛灰暗的人生都被点亮了,在这东京城的士子学生圈内,那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今日这一次,更是如此,甘奇没有到之前,他几乎就是众人的中心一般。
甘奇点点头:“落座去吧。”
蔡确左摇右晃回到座位,孔子祥冯子鱼等一众太学生已然下桌,直奔甘奇而来。
甘奇也就明白了什么叫盛情难却了,喝得不少之后,甘奇也就开始耍赖了。
待得这一番场面过去,甘奇才消停了一些。
赵宗汉也才有机会与甘奇说话:“道坚,兴许你还不知吧,包待制如今升任了御史中丞。”
“我还真不知晓,明日当往包先生府中去一趟。”甘奇多少有些惊喜,以前包拯当过知谏院,就是谏院的老大,大宋喷王。而今包拯升官了,御史中丞,这就是御史台的老大了,等于大宋喷王之王中王。朝廷两大喷子基地,小基地是谏院,大基地就是御史台了。
“我也是来之前才知晓的,往后当称一声包中丞了。”赵宗汉比甘奇还要惊喜。
甘奇忽然开口问道:“你可知晓常州知州王安石如今当了什么官?”
“这个我倒是知晓,王安石上任度支判官,这可是个大肥差。”赵宗汉答道。
二府三司之三司,中书门下与枢密院为二府,三司就是盐铁、户部、度支。度支,大概就是财政部,王安石这个官,用职能来类比,大概等于三司使下三个秘书长之一,或者大概等于三个办公室主任之一,或者就是秘书长加办公室主任加高级行政助理。并不严谨,仅仅是用职能累比。
“肥差?王安石此人,倒不是中饱私囊之辈,乃是鞠躬尽瘁之辈。”甘奇笑道。
“司马光呢?有没有调动?”甘奇又问。
“司马光?他不是刚当上开封府推官吗?哪里能调动得这么快。”赵宗汉只当是与甘奇闲聊。
要说司马光,比王安石大了两岁,中进士比王安石早了四年,司马光十八九岁就中了进士,王安石二十一岁中的进士。两人未来是政治上的对手,也都是年少进入官场的英才。但是在官途上,王安石显然比司马光走得快了许多。王安石已经靠近权力中心了,朝会之上已经可以在皇帝面前走来走去了,司马光还在地方衙门做推官。
就这一点而言,两人在能力上其实已经分出了高下。
而且司马光的爹司马池曾经做过三司副使,而今朝堂上的那些大佬,有许多都受过司马池的提携,司马家在汴梁那是正宗的名门世家,交际广泛,司马光少年就在汴梁城里名声鹊起了,是根正苗红的权二代。而王安石的爹王益,只是一个外地小官,家世上比司马光差了十万八千里。
再这么一比,王安石在能力上,就真的把司马光彻底比下去了。
“过两日,当见一见王安石。”甘奇闲聊着。
赵宗汉倒也不去多问甘奇这些事情,而是开口说道:“道坚你看,张大家出来了。”
甘奇转头看过去,随着张大家一起出来的,一个是真香姑娘春喜,另外还看见了一个小公子,甘奇已然转头看向的赵宗汉。
赵宗汉只是嘿嘿在笑,起身对那个小公子招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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