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七月,闷热的天气密不透风,太阳雨断断续续的下,青沐殿的后院里,青竹猗猗,碧叶葱葱,当真是与青沐二字,相得益彰。
景幸华听着夏雨落在竹叶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格外清爽。
突然记起,幼时曾在西都王城大街上,听百姓们闲谈,说瑶光国的银元世子,耗费千金从衍都移植了上百株辛夷树进入珈蓝王城。
衍都正是从前辛国的王都。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往事?朝蔚夫人病逝,璇后疯癫,怕是只有银元王君知晓了。
“君上,银元王君有请!”扶摇领着一个面容秀丽的宫人进来,看着是瑶光王宫的宫人。
“可说是何事?”景幸华淡淡扫了一眼宫人。
“未曾。”宫人怯生的回答。
“既如此,孤便走一趟吧!”景幸华走向内间,扶摇示意宫人出去等候,自己则需要服侍景幸华更衣装扮。
“君上,银元王君为何突然请您一叙?”扶摇低声轻问。
“你问孤?孤也想知道呢!”景幸华轻笑一声。“华辛君,今日去了哪里?”
扶摇略微迟疑了一下:“奴婢不知,只见到华辛君一早便出去了。”
景幸华知道银修的性子冷淡,一向都是独来独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也从不别人交待什么!
“罢了,孤先去见银元王君,等到华辛君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吧!”景幸华随即一说。
“诺。”扶摇一边应答,一边替景幸华更衣。
景幸华跟着宫人一路走,她以为本会到银元所居住的含章殿,却没想一路直走,停下脚步,眼前竟是朝蔚殿!
饶是景幸华道听途说过诸多皇室秘闻,对于王宫后妃的恩怨纠葛见怪不怪了。
但是,当下,景幸华嫣然一笑:“你确定,银元王君在里面等孤?”
“是的,景王殿下!”小宫人还是怯生生的,一幅绝不敢撒谎的模样。
景幸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于是再一次踏进了朝蔚殿。
因为此时还在落雨,宫人正在景幸华的身后撑着伞。所以当景幸华停下脚步,伞面轻轻一斜,她抬头就看到了宫檐下,静静伫立的银元王君。
待到她走近之后,银元王君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景王来了~”银元王君温和笑道。
景幸华微微颔首:“瑶光王君,今日怎么有兴致到这朝蔚殿听雨观花了?”
银元王君相貌并不出众,只是气质十分儒雅,总给人一种随和之感。
“眼下这树已经满是果实啦,四五月份的时候才是花期,景王若是早来一观,定然十分惊艳!”
景幸华身后的宫人,已经收好了纸伞,退到一旁,静静候着。
“辛夷树在景国十分少见,但孤年少时听闻,衍都的辛夷树天下闻名!”景幸华舒然笑道,语气不紧不慢。
不知道是听到哪个字,让温和的银元王君,脸色微怔。“呵,景王终究还是知道了!”银元神色突然淡漠起来。
“孤邀景王来此,原有一事相托!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景幸华从容一笑:“瑶光王君直言便是,景国与瑶光既是姻亲,如果有需要景国行方便之处,孤一定斟酌!”
银修看了看景幸华,又转而一笑:“熔儿走后,孤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位世子。这几日,孤一直在思考,是否是孤德行有亏,未曾得到上天的庇佑。”笑而转哀。
同为大安侯国的王君,景幸华如何能评价瑶光王君的德行?景幸华心内暗诽,但是面上一派端详!
“世事总是会有诸多意外,瑶光王君请节哀!”景幸华在想,若是你知道我曾经意图对你的长子下手,你大概不会约我到这里絮絮叨叨了。
“孤有四个儿子,嫡子尽数已去,唯有修儿稍微年长些。”银元王君说道一半,突然停住一下,才继续道:“我今日跟修儿商谈许久,本想将瑶光一国托付于他,只是他竟然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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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元王君一番话下来,透露的信息量太大了,景幸华有很多疑问要提出来,但是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开始问。
“咳咳咳!”尴尬的时候,先干咳几声总是必要的。
“瑶光王君,您刚刚说,有四个儿子,嫡子尽数已去,孤约摸记得,您与璇后还有一位四公子!”瑶光风俗确实重嫡轻庶,虽然四公子银铉只有十岁,但好歹也是嫡子呢!
谁曾想景幸华说了这一句,那银元王君竟然停顿了半响,没有接话。
“咳咳咳!”景幸华只好又开始干咳。
银元王君大概意识到自己停了许久:“铉儿,虽是过继到王后名下,但他并非王后的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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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景幸华是真的想咳嗽,但是生生的忍住了!
“既然已经过继到璇后名下,那也是嫡子!”景幸华郑重其事的阐述这个事实。
“是的,可孤,还是中意修儿多一些。一来,修儿年长;二来,孤想弥补多年来对他们母子的亏欠!”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呢?
一国之君托付王位,不以人品才智,经韬谋略定,以主事者的情感喜恶来定?
于是,景幸华只能叹到,瑶光没有亡在银元的手中,是因为银元寿数短,不是因为瑶光国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