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今日已经结束,几位家主率先走出。
到门口的时候,楚离墨突然停住步子,朝身后看了看,一旁的温家家主关心的询问道:“楚兄,可是落了什么物件?”
于是众人都转头看向楚离墨,楚离墨连忙回头说道:“没有没有,只是随意看一看,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门外的时候,凤执的侍卫西安正在牵着一辆马车往侧门走去。
温家主见那马车宽大异常,看规制不像是清越国的工艺,于是随口问一旁的门卫:“那是哪里来的马车?与我们清越国很不一样。”
门卫看了一眼,便知道温家主问的是哪辆车了,如实回答:“这辆车是刚刚景王殿下和凤世子从外间回来的时候乘坐的,看规制应该是天历的工艺。”
侍卫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是楚离墨内心大为震撼,心口仿佛压了一道巨石,喘不过气来。而旁边的几位家主,听到景王和凤世子的名头,纷纷噤声,埋头就迈开大步子,走向自己的马车。毕竟是几日前刚以武力攻破他们叶城的敌方女君和世子,自是万分不愿再提起。
只有楚离墨缓缓走着,最后被人扶着坐上了马车。他们刚刚就差点要见上面了,擦肩而过。
当夜,清梧台的东院中,景幸华练了半宿的剑,左青鸾就坐在台阶上陪着她,也到更深露重。
次日清晨,清梧台的侍卫来报信,说瑶光国和清越国议和的大纲出来了,要请景幸华和凤执一起去做最后的决定。
于是当景幸华踏入议事厅的时候,各国的代表都已经做好了。大安,瑶光,清越,天历,青阳,还有景国。大安的使臣作为中间人,首先列出了瑶光和清越双方约定的条例,以及双方给出的补偿,由史官记录成册,一共三份,大安一份,瑶光和清越各一份。景幸华他们只是做个见证罢了。
条款中说明,清越国君割据三座城池,给瑶光国作为议和条件。而瑶光给了清越一个水草丰沃的平原,就是之前银修所驻守的小皋甸,以及三百公里暮沧江的共同管辖权,并且答应退出叶城。
此场战役终结在叶城清梧台。
景幸华领兵退出叶城的时候,凤执问她,是否真的甘心就这样退出?景幸华闻言,不由的看了一眼凤执。这个少年人平日里吊儿郎当,却总是能看穿她最心底的想法,让她觉得有些疑惑。
“大安帝君已然下令,景国作为大安的藩国自当遵从,岂有不甘之理!”景幸华如是说道。
“你亲率五万景军来此,难道不是想见一见楚氏吗?”凤执此言一出,景幸华却沉默良久。而那厢徐司空和左青鸾正在不远处观望着,等待景幸华过去跟他们汇合回景国。
那日奉元殿中,屈太傅跟她道出十几年前的前尘旧事的时候,她就开始恨着楚离墨,咬牙切齿的恨。没有攻进叶城之前,她心里时刻都在惦记着如何攻破叶城,杀到楚家,想质问一声楚离墨。
可是,那晚她练剑到半宿,依旧不肯停下,左青鸾强行拉着她去了楚家。当她们站在楚家大门前的时候,她突然感知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哀。她母亲当年苦求楚离墨而不得,如今她又追来叶城质问楚离墨。问什么?问他记不记得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儿,问他是否后悔当年的选择?
不会!景幸华不是景朝暮,她永远不会放低自己高昂的头颅,去苦求一个抛弃自己的人。她觉得悲哀,是因为,美好如景朝暮,这一辈子始终没有得到夫君的一心一意的爱恋,尊贵如景幸华,这一辈子也无父无母,孤家寡人。
“本君曾经以为,所向披靡便可以万夫莫当,便可以百毒不侵,可是当我站在离楚离墨,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所向披靡,没有百毒不侵。有的只是,功败垂成,马失前蹄。”
她始终跨越不了那道门槛,她可以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可以雷厉风行攻下城池,但是她却没有勇气站到楚离墨的跟前,跟他要一句话。
回程的途中,左青鸾几乎不离身的跟着景幸华,即便如此,景幸华同她说的话也不到十句。
“君上,瑶光给我们的答谢礼单到了,听说这礼单还是银修公子亲自拟定的。”左青鸾将手中刚收到的册子递给景幸华,期盼能从她的眼神里露出一点喜悦之情,但是并没有。
瑶光富庶,出手一直是列国之中最大方的。“一座盐矿,一座银矿,还有十万石军需粮草。”景幸华接过之后,随意念了几个重要的,便不再有任何表情。
“瑶光国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出手阔绰。”左青鸾笑道。
“孤王更关注,此战之后,清越国许给了青阳什么东西。”景幸华漠然说道,神色冰冷。
一个月后,清越国都扶桑城传来的消息,清越国宗姬和亲青阳世子李达为侧夫人,而清越世子韩晋则联姻了庆国王姬慕容灵。
景幸华远在西都甚至都收到了清越国君手写的请柬,邀请景国王君前往扶桑城观礼。
“清越王君只有几位公子,并无王女,这位宗姬据说是世族之中挑选的才貌双全的适龄女子,近日刚册封的。”左青鸾将辗转得来的消息,说给景幸华听。
“暗卫传来的消息,这位宗姬的母亲是清越王室族女,身上也有清越王室的血统,所以论血统,论出身,当然可以代表清越国和亲。”景幸华心里琢磨,这就是清越王室,只要可以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舍弃。
“青鸾,你可知道这位宗姬的姓名?”景幸华看向左青鸾。
左青鸾摇了摇头:“宗姬的姓名,清越王室并未宣告天下,所以臣不知。”
“楚菁菁,她的名字叫楚菁菁。”景幸华用玩味的语气说道。
左青鸾听到这个楚姓,便心里一紧。
“不用怀疑,就是叶城楚家的小姐楚菁菁。”景幸华笑的恣意。“更有趣的是,这楚菁菁跟清越世子韩晋,青梅竹马,两厢情悦,如今同一时间男婚女嫁,我们真是应该备两份大礼送去清越才算应景。”
左青鸾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并没有开口,反而继续听景幸华说话。
“清越王君真是得到了帝君的亲传,一儿一女,想用联姻捆绑姻亲,从而带来助力。也不怕被有心人利用,落得跟中州一样的局面。”
“君上有何打算?”左青鸾问道。
景幸华收敛笑容,打算自然是有的,这么好的时机,怎么能轻易放弃?
“绣云呢,这几日不见她来奉元殿。”景幸华突然想起有两三日没见到原绣云了,于是问左青鸾。
“我也有几日没见到她了,听说是告了假,家中想必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吧,君上知道,她父亲妾侍众多,但是绣云的母亲去世后,却没有一个能管事的,平日里她要忙着朝堂的事情,还要应对家里的后院之争,实在是应接不暇。”
这些景幸华原本都知道,左青鸾出身书香门第,原绣云的父亲则是西都有名的大富商,平时忙于生意往来,家宅事务在原绣云的目前离世后,就交由原绣云这个长女来打理。
“好了,孤知道了,青鸾你先下去吧。孤还有事要交代给暗卫。”
“诺。”左青鸾抱起一沓折子,便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