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执兵围中州两个多月,双方僵持不下,最后慕容朗以皇城内慕容氏剩余的血脉作为交换,换得凤执退兵。
可慕容朗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绝处不是凤执,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庆王慕容汝。终其一生,他也没有逃过父亲的压制和掌控。
“陛下,庆王殿下的军队就要攻进皇宫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陛下!”属下们都在紧急的催促着。
但是慕容朗仿佛失了神志一样,一动不动,属下们没有办法,只好大着胆子去拽他一起离开,谁知人刚一碰到他的手袖,就被他狠狠的推开:“滚开,都给我滚开!朕不走,他要杀我,就来杀!”
“陛下,您与庆王殿下,总归是亲父子,您若是跟庆王殿下认个错,总归还是能留着性命的。”这一批士兵是慕容朗的亲信,都是极为忠心的人。慕容朗不肯走,他们也不走。
“认错了一辈子,临到终了,还要认错?朕如今是大安的天子,为何要向一个藩王认错?你们去告诉他,朕誓死不降!”慕容朗目光剧烈,活脱脱一批发狂的野马,谁也拉不住。
中州的上空大雨滂沱,城外烽火缭绕,庆王慕容汝一身铠甲立在雨中,身旁没有任何的遮蔽物,一双像老鹰一样税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中州的城门。仿佛就这样一直盯着,就可以穿越城门看到那个叛逆又绝望的儿子。
大安历四百四十五年五月中旬,庆王慕容汝和大安伪帝慕容朗在中州一战中同归于尽。
中州一战,大安皇室几乎被慕容朗屠戮殆尽,皇城血流成河,此后数年仍是民生凋敝,而这一年,也是大安朝的最后一年。
景幸华在西都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安的历史已经定格。
“好像除了云欢帝姬抱着一个小皇子被救出来了,再加上少部分皇室女眷,其余的皇族都没能活下来。”如此骇人听闻的杀戮,不禁让上过战场的左青鸾也稍稍心颤。
景幸华面色沉郁的看着远方,这些年来,她虽与慕容朗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是每次见到慕容朗,他都是温和守礼的模样。世人恐怕都没有想到,那样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孔之下,包藏了怎样的一颗祸心。
他当真如此恨慕容氏皇族吗?又是为什么这么狠呢?
庆王慕容汝年轻时曾有着最殊绝最令人神往的风姿,云霁雾遥一般的人物,却生了慕容朗这样不甘平庸,手段狠决的儿子。
景幸华突然看向左青鸾,不无感慨的说道:“原来有父亲,也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啊。”明明是在感慨别人的人生际遇,说完之后,两人都湿了眼眶又是怎么回事?
十日后,凤执率兵南归,大安有新王坐镇中州,至此天下七分。
天历王都星野城,郊外一座离宫别苑中,环境清雅,风景优美,最重要的是地方安全,很适合藏人。
凤执和慕容欢一同立在廊檐下,看着屋内的乳母正在轻轻摇晃着一个摇篮,嘴里哼着北地的小曲儿,哄着小小的孩童睡熟。
那是慕容许和连海瑶的孩子,一生来就没有见过母亲,两岁的时候父亲也走了,本来应该是皇室最尊贵的皇子,如今已是孤儿了。
“皇兄.....生前遗言,遥儿不入慕容氏族谱,不冠父姓,市井流离也好,山野长大也好,惟愿他拥有一个普通的身份,随着自己的心意长大,就如同世间最平凡的人们一样。”他的父亲终其一生都被裹在权位的争夺当中,耗尽了所有,最终还是一无所得。
凤执转过身来,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轻声问道:“那你呢?”褪去了帝姬的锦衣华服,慕容欢的身姿却更加天然绝妙。
慕容欢稍稍看了一眼凤执,又很快的将目光闪开:“我.....我想待在此处终老,守着遥儿,过完余生。我,不想再回中州了。父皇死在那里,皇兄也死在那里,中州于我来说,是个噩梦一样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凤执将随身的手帕抽出来,递给泪眼朦胧的帝姬,用着微不可闻的语气叹了一声。若真的是噩梦之所,又为何在诀别的时候,会哭的那么伤心呢?
“好,你若愿意,就留在这里吧。如果有朝一日,你想回去了,就同四哥说,四哥送你回去。”凤执说完这话,本来哭声渐止的帝姬,一下子又哭的大声了,这让凤执很是头疼。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
不久后,凤执将此处离宫赠与云欢帝姬永久居住,并且命人在离宫苑内移植了大片大片的白牡丹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节,此处的牡丹也会绚丽盛开,就如同中州城里每年的春景一样。
这是他能为慕容许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