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是巡逻的士兵敲响了夜晚的第四更鼓,她知道凤执要走了。
“你再睡一会儿。”凤执抱着她轻轻说道,他准备哄她睡着再走,谁知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都毫无睡意,罢了,她不看着他离开,她恐怕是不睡着的。
凤执起身将被角掖好,又摸了摸她的秀发,便去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衫……
“阿昭?”凤执略有些惊讶,只见景幸华走到他的跟前,将那件他常穿的玄色狐裘搭在手腕上,然后为他亲自披上,又为他理了理鬓角和额发,动作那么轻柔,就像是妻子为即将远行的丈夫,收拾行李,整理着装。
凤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眸光深邃:“阿昭~”她第一次没应他,他又唤了一声。
“嗯?”景幸华眼神疑惑,面带微笑,静静等着他的下文。却知凤执突然停住了,片刻之后,才听到他又开口说道:“多谢你来爱我。”景幸华只觉脑子一阵轰热。她以为他会说,让她等他。可他没说,至始至终都没说。
为什么会爱上他?
景幸华无法给到凤执一个确切的答案,甚至无法给到自己一个答案。为什么呢?
是因为西都的雪,还是因为那一年祖父离世,他带着她去竹林里烤雪,一路上讲了好多好多天历国的异志怪录,虽然聒噪,但是却填补了她内心的空寂。
又或者是因为那一年的元宵节,长街上人影绰绰,唯有她独自一人,他突然出现与她结伴同行。
再后来,叶城之行,定海关一役,光华古墓,幽兰之战,九尾城…..
好像每次她需要的时候,凤执都会来到她身边,不远千里,不论前程。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心里,走到了最尽头的那一处,无可比拟。
封禁了半个月之后,天历王都星野城的城门终于如往常开启,百姓和游客都可以自由进出。
息猿来告诉景幸华这个好消息时,景幸华正在看一本兵书。
“君上,我们是否要进城一探?”息猿问道。
景幸华将兵书一合,想了想昨夜凤执说过的凤氏一族如今的情形,平静回答:“不必了,我们在此处再等两日,如若没有意外,我们就回永安与丰朔云汇合。”
“君上,您奔波至此,不打算见一见天历王君吗?”或者其他的人,但息猿看着眉头紧蹙的景王殿下,不敢多说。
“天历王室家事未断,朝堂未定,此刻天历王君怕是无瑕见孤,又何必为难?”景幸华低缓说道。
息猿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再劝导,就默默的站在一旁。
天历王宫。
凤执在旭日殿大刀阔斧的处置逆臣,凤商王君却在星辉殿休养身体。
宋白徽被凤执请来星辉殿与凤商王君叙话,刚一走进后殿就看到一身深灰衣袍的男子,正在看一副巨大的江山堪舆图。
“君上?”宋白徽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开口。
“宋卿来了?”凤商并不转身,只是言语打了个照面。
“是老臣。”宋白徽循礼请安,然后便和凤商王君一样,一起观摩着眼前的巨型的江山堪舆图。
据他所知,这是目前天历王宫之中,版型最大的一副堪舆图了,高度甚至比成年男子的身型还要高出许多。于是宋白徽也只得扬起头去看。
“你看这副堪舆图,如何?”凤商语气悠然,不似病体在身。
宋白徽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恭敬回答:“精妙绝伦,是上乘的佳品。”
凤商王君听罢,曳然一笑:“这图,是凤执亲自描绘而成,花了足足半年时光,方成全图。”
宋白徽一听,只觉心里更没底。他受凤执的请托,来星辉殿见王君,本以为会见到勃然大怒的凤商,亦或是期期艾艾的凤商。
但是,都不是。
“世子虽然幼年顽劣,但毕竟是君上的亲儿子,骨子流着和君上一样的血,心怀万民,志在长安。”坦诚无遮的一句话,宋白徽在为凤执开脱解释,也在提醒凤商,凤执才是他的亲儿子。
凤商王君转过头来,看着宋白徽似笑非笑:“太傅,说的对。”
“不过只说对了一半,凤执....他比孤.....更适合做王。”两句话,一个转折点,凤商王君说的平平淡淡,宋白徽却在心里捏过了一把汗。
“那是因为君上曾经许诺过王后,此生效忠慕容氏,镇守西南,不起兵戈之祸。”宋白徽连忙说道。
凤商王君已经坐回一方软塌上,斜倚着云锦玉枕,微眯着双眼:“你也以为,这些年来孤压着他的性子,仅仅是因为出于当年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