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节这一日是左太史的生辰,左青鸾这一日必在府中,原绣云今年也要在屈府过节,所以今年就只有景幸华自己一个人过上元节。
昨日回家之前,左青鸾还千叮聆万嘱咐:“君上明日如果要出宫的话,我与阿云不能陪伴在您左右,您千万记得多带一些侍卫,贴身随侍。”
然而到了这一日,景幸华一时兴起,就独自一个人出了宫门,也不管什么叮嘱了。她借口喝醉了酒,要早些入睡,宫人自是不敢多问。
待宫人走远之后,她换上寻常的便服,巧妙躲开宫中侍卫,便独身一人来到了王城大街上。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都有,流光溢彩,满目璀璨。
没走几步,她就看到路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孩童,约摸五六岁左右,哥哥牵着妹妹,正在买小糖人。
那小摊老板正一脸和乐的问他们二人:“小公子和小千金要买什么样式的糖人呀?”
哥哥瞅了瞅老板那里现有的模型之后,说道:“我想要南极仙翁的糖人。”
老板随即应答:“好嘞,那小千金想要什么呢?”
那个看起来身量矮小一些的小女童,顶着头上的两坨圆圆发髻,摇头晃脑的奶声奶气:“月儿想要嫦娥。”
“好嘞,小老汉儿立刻就给你们做,等一等哟~”
于是两个小孩就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盯着老板做糖人儿。
俗话说,熟能生巧,不到片刻功夫,两个小糖人就做好了,等着小男孩去掏钱袋子的时候。
“我说这位小公子,你不会是没有带钱吧?”老板瞬间提高了音量,大声问道。
小男孩双手都掏了个遍,也没掏到一枚钱币,于是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弱声解释:“老板,不好意思,我忘记带钱了。”
老板一听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对两个小孩子大声谴责,于是跟小男孩商量道:“要不你把小千金放在这里,你先回去拿钱袋子,可好?”
一听这话,小男孩就着急了。出门前阿娘仔细叮嘱过,不可放开妹妹的手:“不行不行,这糖人我们不要了。”说罢拉起妹妹的手就要离去。
这一下动作,老板更加气急了:“小老汉儿的糖人都做好了,怎么说不要就不要呢?”
因为老板的大嗓门,已经引得路边停了好几人在观望,景幸华正准备过去付钱,却见有一人抢了先。只听那人朗声说道:“老板,这两个糖人的钱,我付了,顺便你再给我做两个一模一样的糖人。”
老板本不欲为难两个孩子,一听有人给他们付钱,便痛快的把糖人给了他们,然后收了钱。两个小孩连连跟那陌生的男子道谢之后,便开心的去逛灯会了。
景幸华得见此事,心里默默赞叹,天底下还是有许多古道热肠之人。既然已经看完了热闹,景幸华也准备离开,恰巧又听到老板大声在跟那人沟通。
“公子,你的两个糖人做好了。”老板轻快说道。
“好!”声音优美醇清。
景幸华迈开步子走了两步,就听到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诺,给你的,南极仙翁。”她以为是说给别人的话,只是离的比较近,所以听的如此清晰。
不对!这个声音?她猛然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在问她吗?
“凤执?你怎么在这里?”上元灯节,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凤执怎么会来到景国?“不要这么大声,会被别人听到的。”凤执将两个糖人都放到景幸华的面前,眉眼一挑:“分你一个。”
景幸华一把将凤执拽到安静的街道角落,开口就问:“你快说,你怎么在这里?”“你先选糖人,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在这里。”凤执一点也不着急。
景幸华随手拿了一个,定睛一看是南极仙翁那个小老头的模样,随即嫌弃道:“我不要这个,我要另一个。”说完便要去换凤执手上的那个,凤执却是手臂一收,顺速避开了景幸华的手:“你要嫦娥干什么?”
“你没看到刚刚那个小女童拿的也是嫦娥吗?我不要这个老头。”景幸华不肯妥协,还是要换。“人家小女童,那是期望长成嫦娥仙子般的美貌,你已经不需要了。”凤执也不肯换,语气坚定。
“那难道你需要?”景幸华不由瞪大眼睛看着凤执,无语问道。“我自然是不需要嫦娥仙子那样的美貌,但是我需要一个如嫦娥仙子一样貌美的淑女啊!”又是吊儿郎当的凤执了。
景幸华争辩不过他,只没好气说道:“那随你的便。”
二人离开原地,走了一会儿,景幸华才慢慢开口问道:“怎么,你父君也开始催婚了吗?”
凤执愣了一下:“倒也不是。”“那你?”景幸华还是想不明白。“天历国偏西南地区,常年不下雪,我就是想来北方看看雪。”凤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景幸华自然不信,心中已有计划:“去喝酒吗?我知道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酒馆,有几种酒很不错。”有此良机测一测凤执的酒量,看他到时候说不说实话。
“好啊,我也看一看阿昭的酒量如何?”凤执灿然一笑,咬了一大口糖人,只见嫦娥仙子的一只手臂就残缺了。景幸华看了一眼,心里静默无言。
景幸华在酒馆的前厅跟老板聊了好一会儿,一看就是老熟人了,而后他们就被安排到二楼的雅间。
坐下不久,便同时进来四个小二,三个人手上各提了两壶酒,一人手上端了一个托盘,托盘内有四道下酒小菜。在景幸华的示意下,放在房间中间的长桌上,摆成一排。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喊你们。”景幸华轻快说道。
“好嘞,二位贵人请慢用。”为首的小二招呼完,便和其余几人一起出了房间,然后将房门捎带上。
景幸华看了凤执一眼,眉宇清朗的少年人,心中莫名愉悦:“桑落、七尹、南烛、般若、花雕、曹参。”六种酒,依次排开。“怎么样,选一个?”景幸华看着凤执,嘴角略微上扬。
凤执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一闭一合,仿佛已做了选择,慢悠悠道:“那就,般若吧。”
倒是景幸华脸色微微一惊:“般若可是六种酒里面最烈的,你确定吗?”
凤执轻笑了一声:“嗯,就它了。”定定说道。
“好,世子果然是爽快人!我给你满上一杯。”景幸华说完,就去开酒。
这时凤执突然开口:“对了,我是离家出走,无处可去,才来到了这里。”不知是过于突然,还是过于惊讶。
“啊!”景幸华一下子没控制住手的力度,酒便溢出酒杯了。凤执连忙给她一起扶住酒坛子,之后二人一起将酒坛子平稳放在桌上。
“所以,阿昭不要唤我世子了,直接喊我凤执吧。”他倒是神情自若,一脸平静。
景幸华将倒好的酒,推到凤执的面前。虽是满脸疑惑,却也不知从何问起,听了凤执的话,才又说道:“不喊你世子,喊你凤执,但是四海之内,谁又不知道天历的世子叫凤执?凤氏,这个姓氏好像并不多见!”
话音一落,凤执沉默了,景幸华不由得干咳了几声,然后也给自己到了一杯般若酒。
“那唤我轻言,是我母亲给我取的表字,极少有人知道。”
不知怎的,凤执说出这句话时,景幸华感觉他的心情似乎低落了很多。
“好,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