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小瓷瓶里的药丸,嗅过味道后终于得出结论,这是一种剧毒,提取自一种植物,但凡有人将其服下多半要丢性命。
铁证如山摆在面前,那名小将士终于低低垂下脸。
毒药都已经检验出来了,他继续狡辩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添笑料罢了,与其做无用的挣扎,还不如干脆一些。他咬了咬牙,挺身而出摆出一副从容赴死的姿态:“没错,军营里的那些谣言都是我散布出去的,还有前段时间被偷袭,也是我走漏的风声。我知道国师大人与沈将军最看不起叛徒,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就杀吧。”
明明吓得两腿发抖,他却还是梗着脖子,就好像看透生死一般。
玉无望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你想得也未免太过简单了。没错,我与沈将军确实看不起叛徒,但我们也不会意气用事直接杀人,叛徒该如何处置,军中自有定论,是吧沈将军?”
相较于玉无望这种面挂笑意的温润君子,沈浩然看起来更恐怖一些。他光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说,便足以吓破许多人的胆子。
毕竟是梁国颇负盛名的鬼将,谁不畏惧三分?
听得沈浩然开口道:“军中确实有处置叛徒的军法,但是我觉得不够。作为叛徒,在背叛的时候就应该想好自己的下场才是,梁国有一种酷刑可以惩治叛徒。”
“什么酷刑。”
沈浩然面不改色,一脸淡定的把梁国的酷刑说了出来,他的话语风轻云淡,却又给人一种如临其境的感觉,让人一听就知道不是在说谎。末了,他又补充道:“用这种酷刑惩治过的叛徒,没有一个能留下全尸,不仅能在犯人死之前让他招供,还能让军营里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收心,可谓是一石二鸟。国师大人或许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他瞥了玉无望一言,又道:“是我想太少了,像国师大人这样的谦谦君子,怕是会觉得酷刑太过残忍吧,不过这也不打紧,我可以代劳——”
说罢,沈浩然一转头,准备让手下去拿刑具过来。
“不!”
小将士脸色惨白,疯狂摆手:“我不想死得那么凄惨,国师大人求您饶属下一条性命把,属下知道错了!”或许是因为沈浩然描述刑罚经过的模样太过恐怖的缘故,小将士吓得瑟瑟发抖,方才视死如归的镇定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只要能活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计划成功,玉无望与沈浩然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眸中的赞赏,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既然你想活命,最好能诚实一些,俗话说坦白从宽,到时候也许能留下一条命。”
玉无望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小将士的籍贯家世,后者一一回答。
他跟军营中数以万计的将士一样,出身平民,因为战乱爆发的缘故,家中田地被毁,只剩下往年囤积的一点粮食,无以为继,为了活命只能选择从军。虽说从军要上战场,也是九死一生,但好歹能有一口饭吃,做个饱死鬼总比活活饿死要来得好,于是他便跟随着村中其他乡亲从军来了。
起初一切都好,他谨记自己的本事,平日行事兢兢战战不敢做任何逾矩的事,也算得上忠心耿耿。就在这小将士以为自己的一声都要这样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馅饼摆在他的面前。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小将士拧紧眉头,用手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当时我只是觉得军营里太过闷热,想去外面走走罢了,万万没想到,我竟然会在河边碰到那个人!他没有禀明身份,只说又是要让我帮忙办,只要我办成,他就给我银两。五两银子呢,我们这些将士在军中兢兢战战一个月,顶多也就给个一两银子,他这么一说,我便心动了.......五两银子若是能寄回家,我爹娘就能去看病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就像眼前这个小将士,说到家中父母他便忍不住落泪。
“我是个没用的东西,活了这么多年,却连给爹娘好日子都做不到,想弄点银两回去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真真是大错特错!”
八尺高的魁梧汉子,就这么在人前大哭起来。
别说沈浩然了,便是玉无望也不曾见过这种阵仗,怔愣片刻才道:“倒是个孝子。”
“爹娘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到大,我却没能让他享一天的福,着实惭愧,只求国师大人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便是派属下去前线战场也是可以的,属下宁愿战死也不愿背着叛徒的名头死去!”
话音刚落,他再次对玉无望和沈浩然磕起头来:“还望国师大人与沈将军成全。”
这着实让玉无望为难了。中国
说实在的,他对眼前这个小将士动了恻隐之心,却不敢轻易相信,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背地里在想些什么事呢?但是让他死,玉无望也做不到。
正为难之际,一直站在旁边,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的陈宇突然开了口:“国师大人不妨信他一回。”
“哦?这话怎么说?”
陈宇快步走到小将士身侧,单膝而跪道:“别的事属下不敢妄言,但有关家人,属下却有话要说。这小将士说话时的神态,确实是心系家人的模样,一个人再混账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血脉亲人当做赌注,所以属下以为他说的都是真话。”陈宇自己也有家人,当日被迫从军离开都城的时候他的心情有多么沉重,如今就多能理解这小将士的心情。
玉无望被他说动些许:“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如果是他,不论发生什么事,便是自己丢了性命,也不可能将妻儿的性命当做换取信任的筹码。
“那我给他一个机会便是。”
小将士姓赵名唯一,当他离开沈浩然的营帐时,许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那些目光中有疑惑,有探究,更有深切的怀疑。
与赵唯一同一个帐篷居住的兄弟见他回来,三三两两围上前:“你怎么回事?”
“我记得之前沈将军没注意过咱们这一边啊,为什么今天突然把你喊了过去,还一去去了那么长时间?你小子不会是要飞黄腾达了吧?”
说着,一巴掌用力拍在赵唯一的肩膀上。
赵唯一吃痛,连忙躲到一边,含糊的解释道:“沈将军只是手下没人,临时让我帮忙办件事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们说什么飞黄腾达的,真是想太多了,我哪里有那种命,我又没什么本事。”
同一个帐篷居住的将士们与赵唯一多半是同乡,平日无话不谈的,虽然也有些寻常男人会有的心大的毛病,但终究还是带脑子的。赵唯一一去那么长时间,而且说话还支支吾吾的,一看就知道是心里有事,再者说了,沈将军那是什么人?一军统帅,便是国师大人来了,看到他也要给面子的,又怎么会缺手下?
他们心中有千万般困惑,却没有多问,只是疑惑的看了赵唯一一眼,各自忙活去了。
赵唯一见状,紧绷的心弦终于落了下来。
这一日,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多了一点饭后谈资,但是对于赵唯一,却是忐忑不安的一天,他食不知味,浑浑噩噩的度过一整个白天,终于等来夜晚。
那个人开始行动了。
一张小小的字条,被揉成一团送到赵唯一的手中,他摊开一看,只见上边写着三个大字,老地方。
这是约他出去见面的意思!回想起在营帐里直面玉无望和沈浩然的时候,自己夸下的海口,赵唯一咬咬牙:“国师大人好不容易才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
今天这件事,一定要办得漂亮。
赵唯一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张小纸条被塞到他手里的时候,暗中观察的视线也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那监视之人悄无声息退去,直接找到玉无望禀明情况。
“他接下了纸条,但是属下没能看清楚纸条的内容。”亲信面露狠色道,“要不再把那个小将士带过来问问?”
玉无望摆摆手:“不,潜藏在军中的细作,或者说被收买的人远远不止他一个,这种时候将他拿下,只会打草惊蛇,还是伺机而动吧。盯紧他,不论他去哪里。”
“属下明白。”
虽然心中有千万般疑惑,但是出于对玉无望本能一般的信任,下属没有多说什么,领命而去。
这一盯梢,一直盯到月上柳梢头时分,赵唯一才有所行动。他攥着白天时候塞到自己手上的小纸条,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帐,动作之轻悄,宛若夜晚的鬼魅,其间甚至没惊动任何将士,动作很是熟练,显然不是第一回了。
早有准备的几个暗哨见状,沿着黑暗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