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依然没有理他的意思。
“多谢风帝陛下的救命之恩。”她声音冷淡地说,长发被拂起,脸上还带着点点血迹,眼角的那点妩媚却怎么也藏不住,风帝看得忍不住痴了,“这个人情,我来日定会回报,但我和风帝陛下已没有什么交集,各走各的路吧。”
这一番话,说得风帝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白欢倩丽的人影,心头好像有一堆火在燃烧。
“小七儿我”白欢受了伤,却仍然骑着高头大马,那样高高的,白欢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风帝再次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要什么回报。”
白欢略略一勒僵硬,那匹雪白色的高头大马就停了下来,“风帝陛下还有什么要事可说的么若没有,我就要命我的护卫赶人了。”
风帝一呆:“小七儿,你”
他看见白欢脸上有一种巨大的冷漠,夹杂着丝丝怨恨与敌视。
怎么回事他茫然不知所措起来,平日,白欢对他固然冷淡,可没有这样剑拔弩张的表情。
他从白欢脸上竟看出了一丝非要致他于死地的。
眼看白欢提着缰绳,就要再次狂奔而去,他愣在了原地:“小七儿,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如此恨朕”
“风国和孟丽现在什么局面现在陛下还不清楚”白欢骑着马回过头来,脸上还是不可抑制地浮现了一抹微笑,嘴角带着讽刺的意味。“风帝陛下果然野心勃勃,竟想吞没于孟丽!”
这话好似一个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到了风帝身上,他怔怔地看着白欢狂奔着的身影,猛地吼道:“小七儿,绝无此事,孟丽也是兵强马壮,朕怎会如此鲁莽,置万千百姓与危险之中呢”
巨大的茫然与烧灼淹没了他,他呆呆地看着白欢,突然有种自己担心已久了的事终于发生的感觉,他张大了嘴,那一瞬间似乎说不出话来,白欢回过脸去,依然是那样的清丽,她脸上笑意盈盈:“真无此事”
“风帝当我是三岁小孩哄我玩呢!”她脸上陡然浮现出恶意,“现在,一些铺子都开遍了孟丽,那些铺子,其实在铸造兵器,原来风帝陛下到时候打算来个里应外合吞并我孟丽不成可惜我告诉你,没那么好的事!”
风帝怔怔地,神态一下子恍惚了,周围的景物好像全抓不住,那是什么他呆了:“小七儿,朕没有”
“朕真的没有孟丽那样的兵强马壮,朕怎敢朕怎会如此”
风帝飞快地追了上去,眼里满是焦灼,好像急于解释什么。
白欢不紧不慢地拉着马缰绳,淡淡地说:“风帝陛下不用说什么,难道这些人不是你指使的可笑。”
她哈哈大笑:“难道在风国,朝廷的控制力就只有这么点了,风帝陛下当的是傀儡皇帝不成”
风帝被她说得瞠目结舌,无话可说,他也算口齿伶俐,这话对于风帝是极大的羞辱,却恰好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无计可施,死死地捏紧拳头,气得发抖。
白欢掏出酒壶,喝了一口。
“怎么,不说了,你当的真是傀儡皇帝不成底下人这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你”
“小七儿,”风帝慢慢地说,“不管你怎么说,朕都没有对你们孟丽做什么。”
白欢横了他一眼:“不过知会风帝陛下一声罢了,孟丽已经被孤治成一个铁桶,你在孟丽布下这眼线又如何,孟丽自有办法。”
说完,白欢骑着马,狂奔而去,风帝只感觉巨大的羞辱,他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白欢一边走,心里也有两三分疑虑。
她是清楚风帝的性子的,刚才自己那样说,他定要反驳,谁知,他竟哑口无言,一副被说中的样子。
“难道真不是她做的而是底下人私自行动”白欢一声冷笑,“当日他让曦氏一族在朝堂如此放肆,不都是为了巩固他这皇权么没想到事到如今也成了一个傀儡皇帝,可笑,真是可笑!”
她说着,其实心里还有几分后怕和疑虑的,要是风帝这样厉害的人,也成了傀儡,那风国到底是何局面
她的长栖,又该如何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紧起来。
不一会,风帝追了上来他,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追在白欢背后撕心裂肺地大喊:“小七儿,不是朕做的,你相信朕!”
风帝急得要死,愤怒和屈辱混合在一团,白欢停了马,心里存着几分疑虑,看风帝这样,倒很有几分真诚。
哟,还真成傀儡皇帝了
白欢在心里冷笑。
风元稹啊风元稹,看来你最看重的东西,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嘛。
“是不是风帝陛下做的,在孤看来都无关紧要。”白欢异常淡定地说,她披散着长发坐在骏马上,哪怕身上有血污,可她淡定的面容,依然美得像一副画,阳光下白得发亮的衣服如同花瓣一样一层一层地叠开。
她的眼里猛地浮现起狠戾:“不管是谁,敢在孟丽安钉子,都只有被拔掉这一个结果!”
风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这么多年来,白欢还是一点没变,桀骜不驯,灵秀无比,仿佛漏下来的一缕月光,令人忍不住抓在手心,她身上那股帝王之气越发明显,他甚至感觉有时候自己在白欢面前也要弱上几分。
白欢,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啊。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有这种乱臣贼子,必当诛之!小七儿,你得到了消息能否知会朕一声,你远在孟丽,恐怕无法将这些逆贼的羽翼一一剪除。”
白欢瞥了一眼他,拉起缰绳,马儿撒开四蹄向远方跑去,“孤自会操劳,风帝陛下还是先操心自家的事吧。”
远看白欢那抹倩影逐渐在山林里消失,几乎令他再也追不上,风帝猛地一拉缰绳,也追了上去。
自此,白欢走到哪,风帝便跟到哪。
白欢觉得他烦,可是对方也是一国帝王,带的护卫和她带的护卫旗鼓相当,为这点小事打起来十分不值得,白欢只是叫护卫和侍女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风帝连面都见不着,可风帝完全不顾及这些,每日依然乐此不疲地跟着。
他只说,他心知和白欢无法前缘再续,但是,这个愿望他始终断不了,此去,和白欢再见面,也不知要何年何月了,所以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能为白欢亲手奉上一碗茶,已是莫大的幸福了。
白欢听见后,叹了口气,知道让他离开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堂堂风帝风元稹,把权威和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却为了一个女人,每日伏低做小,一副卑微之态,可见他对自己真的是有几分真心的。
但是又有如何呢。什么都过去了。
风元稹这个人就是这样,为了权势,什么都可以舍去。
真是一个好君王,白欢低头看着风元稹献上来的茶叶,这几日,风帝日日献茶上来,献的都是她从前最喜欢的一种茶,偏偏这种茶是极为麻烦不省事的,他每日这么早就亲自送上来,可见要费多少心。
而她每天当着他的面倒掉,亏他还不厌其烦地弄上来。
白欢哑然失笑。
茶叶慢慢地漂浮着,茶汤的颜色是淡绿色的,在日光下呈现出比翡翠更靓丽的颜色,茶叶都是精挑细选的,亏得他有这份心,白欢忍不住笑出声来,将茶杯放在阳光下,那小小的杯子描绘的山水画竟然活灵活现起来,几乎在游动,风元稹真是费了心思。
白欢沉沉地叹了口气,这碗茶再好,想想经于那个男人之手,她也是不想要的,可看他日日这么劳心,实在是费心,而且,还是他救了自己。
罢了,卖他个面子吧。
于是白欢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尽管白欢的表情像是在喝极苦的中药,可回味下去,白欢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味极好的茶,回味醇厚,香味均匀,苦中带着微甜,宫中精通茶艺的女官也未必有这个水平。
“小七儿。”风帝痴痴地说,“你终于肯喝下朕亲手给的茶了”
“风帝陛下以后不要再费这个心思了。”白欢淡淡地说,茶叶像是在嘴中舒展开来,“这次不过算是回了风帝陛下的救命之恩,风帝陛下不妨想想,当年孤这么爱你,你不但灭了孤的国,还将孤锁在冷宫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十几载,若你是个女人,会怎么想!”
说完,拂袖而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再围了上来,将这围了个水泄不通,风帝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见不着了,只能怔怔地望着,仿佛能从那些侍从的衣袍上望出一朵花来。
无论如何,风帝依然日日跟着白欢。
白欢走到哪,就跟到哪。
纵然白欢为了考察风国人情和地理,频频走了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