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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水面军舰相比,潜艇上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海上比陆地狭窄,潜艇又比水面舰船狭窄,在这个宽度只有四米的圆筒形密封容器内,柴油机的轰鸣永远不绝于耳、油料人体独有的异味充塞鼻翼、再加上颠簸狭窄的艇身,这一切都摧毁着人的意志。好在三十多个‘水手’都还处于刚刚上艇的兴奋中,同时敌人就在附近,这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于是休息的人在床上睡不着,外面值班的人也常常误报敌情。
U-38又一次上浮到潜望镜深度后,观察良久的李孔荣最终命令潜艇上浮充电。一边的水手长薛奎光见此支吾道:“我是明明看见有灯光的,可能、可能那是在岛上……”
“小心没坏事。”李孔荣不动声色,他基本可以断定薛奎光这家伙把西面海岛上的灯光当做舰船上的桅灯了,这已是今天晚上第三次紧急下潜。“你们接着值班。”他道。
李孔荣说完等薛奎光等人上去,这才向苏镜湖小声的问道:“影响不大吧?”
“每次下潜都要花二十多分钟,多来几次就没办法充电了。”苏镜湖晚饭后小歇了一会,眼睛明亮的很,反倒是李孔荣从早上到现在没休息,已有些疲倦了。
“刚接手,德国人又一直炸,谁不会紧张?”李孔荣笑了笑,这时候艇外的海风吹了进来,艇内压抑的空气顿时一新。“德国人发疯还真挺吓人的,谁听见炸鱼不害怕?”
“那我们怎么办?”中午的时候德国人在卡特加特海峡口扔过深水炸弹,天黑扔的更厉害,简直是没完没了。要在他们炸弹中穿过这长达一百六十海里的海峡,苏镜湖心里没底。
“充完电就出去。”李孔荣坚定的道。“现在这情况是越早走越好。”
“就不能在水下躲几天,等他们不炸了再……”苏镜湖说着另外一个设想李孔荣闻言就马上摇头。
“不可能。白天不炸晚上炸,就是担心我们白天水下航行,夜里上浮充电。今天晚上不搜索,那是因为兵力不够,准备不足,明天晚上就没有这好运气了。咱们千万不能低估了德国人的细致,只要我们还在这片海域,他们总会搜出来的,所以在这里停留就是等死。”
李孔荣说完本想给苏镜湖讲讲那个德国工程师地上画格子找东西的故事,可又觉得这太过无聊,他接着道:“充好电就马上出去。按计算电量够我们穿过海峡进入北海,无非是要在海底下待两天而已,不算太难熬。以后打日本人,还有更难熬的情况。”
“那晚上碰到深水炸弹怎么办?”苏镜湖点了点头,但还是担心晚上德国人四处扔炸弹。
“晚上走商船航线。”李孔荣道,“毕竟是国际航道,德国人不可能时时在航线上扔炸弹。”
“有用?”苏镜湖走到航海桌上,看着上面的海图。
“永仁说有用,我不知道。”潜艇落锚充电,刘永仁就去睡觉了,这确实是他的主意。
想到晚上走商船航线,苏镜湖细细思索之后觉得是有些道理,他不再说话,只在柴油机的轰鸣中点上一支烟。李孔荣不习惯在艇内抽烟,他正看着船钟。凌晨两点了,昨天晚上U-38此时正给补给商船发电报。想到昨天,他觉得行动还是仓促了,很多事本可做的更好。比如:U-38的发报机如果搬上补给商船带去但泽,那肯定可以欺骗邓尼茨;又比如,如果补给商船能于水下拖曳U-38前行,那自己完全可以大摇大摆驶出斯卡格拉克海峡……
与所有重大行动一样,每次都是事后才想到更好的办法,他随即摇了摇头甩去这些想法,告诉自己现在已做的很好,最少他把潜艇有惊无险的开到了这里,而且两天之后就将驶入北海,然后回国作战。想到此的李孔荣兴奋起来,在航母未下水之前,他将驾驶着U-38痛击日本人,击沉他们的商船,这将是一段难忘的‘欢乐时光’。
身处诺雷得河出海口的李孔荣想象着痛击日本人,与他仅有几十公里之隔的邓尼茨却思考着U-38号会藏在哪里。
从相识到相知,两个同样推崇潜艇作战的人居然会相互敌对,这是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而海军部在下午下达了击沉U-38号的命令,邓尼茨觉得击沉实在是可惜,但海军不是他说了算,他只能想办法在驱逐舰队击沉U-38号之前找到它。
“李会在哪里呢?”护卫艇上,邓尼茨看着身前的海图摸着下巴。
“长官,他们应该会沿着海岸缓慢前进,如果他们要进入北海的话。”U-38号的原艇长利伯上尉提醒道,上午他本被被宪兵关押,可邓尼茨将他带了出来。
“按位置U-38号应该在斯卡格拉克海峡里。如果我是他,我会尽量靠近北面的挪威海岸,然后一点点往海峡入口挪动。”参谋长埃伯哈特·戈特中校道,“不过这仅仅是在前半夜,后半夜我将找一处海湾充电以便白天在水下航行,然后晚上再上浮,一半的时间航行一半的时间充电,如果顺利的话,只要两天就能穿过封锁线。”
戈特中校的手在斯卡格拉克海峡的北面滑动,他认定在海军封锁狭窄的卡特加特海峡前,U-38艇已经穿过了这个地方。确实,如果不是因为吊运电池,U-38听确实应该在他所说的位置。
“但他们正在这里扔炸弹。”邓尼茨的手指向只有三十海里宽的卡特加特海峡,它与斯卡格拉克海峡海峡构成一个阿拉伯数字‘7’,竖的是卡特加特,横的是斯卡格拉克,横宽竖窄;横段最左端就是北海,北海再往北,那就是大西洋了。
“那是……”戈特中校耸了耸肩,其实是空军报告在卡特加特海峡里发现了潜艇,空军飞行员说的信誓旦旦,海军不得不信——如果不信,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看来白天更难找到他们。”邓尼茨细想参谋长的话,点了点头。如果是他驾驶着U-38号,他也会选择白天水下航行,晚上水面航行并充电。
“长官,我们应该给所有船只配备足够的探照灯,然后在晚上沿海峡两边寻找。即便不能找到他们,也能让他们无法上浮充电。”戈特中校道。“按照U-38号的电池容量,它只要充电两次就能驶出斯卡格拉克海峡进入北海。”
“我会向海军司令部建议的。”邓尼茨赞同他的意见。
“第二舰队也建议参与搜索,也许他们的新声呐能够发现U-38。”戈特中校再次建议。
*
漫长的黑色最终褪去了。在晨光照亮这片海峡前,发电机停止了运作,四组蓄电池都已充满。在命令潜艇小心驶出这片多岛海域之后,李孔荣开始对全艇人员进行训话:
“我是艇长李汉盛,接下来潜艇将从水下穿过斯卡格拉克海峡抵达北海。此段航程一百六十海里,预计需时四十小时。我要求你们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惊慌失措,更不能放弃自己的岗位。你们切记,全艇三十三名船员已同生共死,你的任何不当举动都会给其他人带来灾难。
日军正在进攻我们的国家,南京早已失守、武汉早已失守、厦门早已失守,福州危在旦夕、重庆危在旦夕。此前,我们一直想着潜艇下水,然后驾驶它回国作战。现在,我们实行了这个目标,这艘潜艇不但新而且大,性能更比我们还在船坞里的潜艇好。这艘潜艇得来不易,我们不但要爱惜它,更要把它带回国去,为海军牺牲的弟兄、为苦难的同胞报仇。
兄弟们,我们已经改写了中国海军没有潜艇的历史,我们还要续写中国海军抗战的历史。咬紧牙关、排除万难,我与诸位共勉!完毕。”
李孔荣训话极为简短,他一训完话则命令道:“航向二八五,把定;双伡慢速前进,”
“航行二八五,把定。把定。”舵机立即回应,此后则是轮机舱的回钟:叮铃一声,两面伡钟重合,电动机以四节航速前进,舱内是一片电机的嗡嗡声。
“孩子取名字了?”李孔荣下完命令就回到了艇长室,他斜靠在舱壁上,细看的是妻子和女儿的照片,目光柔软。林准此时起来,他见李孔荣在看照片,不由虚指一问。
“取了个小名,又不要上户口,大名还没有。”李孔荣收起了照片,他在训话之后忽然很想念妻子和女儿,所以掏照片出来细看。面对林准,他正要把这种思念压下去,不想无线电室却放响了唱片,是徐佩佩唱的龙的传人。
“呵呵,你不在宿舍那半年,我们每天都听嫂子的歌。”林准解释说。他说罢又笑:“汉盛真是好眼光,嫂子天姿国色,一曲下来更是声动梁尘。我还听人说,当时陈总长的副官淑春也想讨好她,还是汉盛兄快刀斩乱麻,一晚上就把事情办成了……”
林准毕竟是海军太.子党,知道的消息不少。自己的老婆被别人谈论李孔荣不是很喜欢,可听他说自己‘一晚上就把事情办了’,他又觉得有些自豪。他的原则就是:喜欢一个女人没屁用,上了她生了娃才是真功夫。这就好比打仗,攻不上去自然是下等、攻上去了守不住则是劣等,攻上去了还守住了那才是上等。
想到此,李孔荣忍不住吃吃的笑,他不想自己显得太白痴,于是压住笑意道:“周淑春那小子,家里有一个了却还在外面偷腥,很不厚道。”
李孔荣这自相矛盾的话让林准咂舌,就好像他当初追徐佩佩的时候没有老婆似的,不过林准没有深究,他继续问道:“汉盛兄,你说,我们这事情你说犯了那些军规啊?”
“军规?”李孔荣倒没有军规的概念,不过刚起来的林惠平把问题补上了,他伸手道:“按照中华民国海军刑法,我们首先就犯了叛国罪,其次是擅权罪、还有掠夺罪、逃亡罪,违令罪。对了,我们三个督造官还有汉盛还有一个辱职罪,反正是把上面定的那些罪都犯了一遍,该枪毙好几次了。”
“我们没叛国啊?!我们开潜艇回去不是为了打日本人吗?”犯罪早就在预料之中,但林准不认为自己叛国。
“海军刑法第一章第二十八条规定,‘于前两条所列外,或以其他方法予敌国以利益,而使本国军事上蒙其损害者,处死刑或无期徒刑’。我们破坏邦交,使日本受益我国受害,就是叛国。”林惠平居然能背出海军刑法,真让人吃惊。
“可我们是打日本人的啊?”林准的声音小了些,他不得不承认林惠平说的有些道理。
“但我们还没有打不是吗?”林惠平笑,“只要当我们给敌国带来的损失超过此举对我国带来的损失,那才不是叛国。”
“给敌国带来的损失超过此举对我国带来的损失?”林准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他醒悟道:“这不就是以功抵罪吗?”
“不光是抵罪,还要看我们常委员长的心情。”李孔荣笑着道,“不过以他对闽系海军的恶感,我看这叛国罪是难免的。”
李孔荣的判断再次让林准神色凝重,不过接下来大家就没兴致讨论了,苏镜湖把李孔荣叫了过去。
“长官,好几艘军舰在上面……”戴着水听器耳机的卢如平张着嘴吐着凉气,他手指了指上面,然后把耳机交给李孔荣。其实他不交李孔荣也能听到,最少有两艘军舰在头顶,它们的轮机转速极快,声音直刺艇内诸人的耳膜。
“它们会扔炸弹吗?”苏镜湖一手按在主水柜阀门上,他是打算继续往下潜,好躲过德国人的深水炸弹。
“位置?”李孔荣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问向导航官刘永仁。
“刚出勒嘞岛,距离主航道还有二十三海里……”刘永仁在海图上比划了一下。
“要加速吗?”苏镜湖小声问。
“不,坐底。让它们过去。”李孔荣命令道,他担心德国人的声呐。(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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