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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二……要不要这样折腾我这个武艺只是半吊子的菜鸟啊!
汪孚林心中腹诽不已,可眼见其中一人厉喝一声,简简单单便是一刀当胸直搠,他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机一动,突然叫道:“小北,打他眼睛!”
觉昌安身边护卫全都精通汉语,闻听此言,那原本主攻的一人立刻回刀护住双目,可没想到紧跟着传来的竟是大腿剧痛,一下子屈一腿跪地。趁着这突如其来的空挡,汪孚林一步上前便是一下极快的撩刺,随即险之又险避开了另一个对shǒu的一记斜劈。说时迟那时快,错身的一刹那,他陡然之间听到一记尖锐的风声,第二个对shǒu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他看也不看下意识地往后刺出一剑,等整个人前冲数步方才转过身来,恰是看到人前仆倒地的一幕。
死了?就算没死也是重伤吧,他这瞎猫撞到死耗子的判断竟然又准了一回?
汪孚林只觉得手心满满当当都是汗,随即抬头向墙头看去,正好看到一道人影飘然落下,随即快步朝自己冲了过来。他赶紧提醒道:“小心点,万一他们诈死……”
可这话还没说完,那疾风一般的人影就冲到了他的眼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臂,从头到尾至少端详了三遍,尤其是他身上那斑斑血迹,这才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到底伤着没有?”
“伤了……才怪!”汪孚林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管小北吓了一跳之后气鼓鼓的样子,心有余悸地叫道。“我就是那么嚷嚷一嗓子使诈。没想到你竟然来得这么及时。而且准头还那么神!亏你亏你,否则就不止是伤了,而是半条命,不,一条命说不定都没了!开什么玩笑,我是文进士又不是武进士!”
汪孚林这最后半截话说出口的时候,屋子里一下子好几个人蜂拥而出。发现他手提染血的宝剑站在那里,一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小北。而地上躺着三个女真人,想想汪孚林竟然还说什么是文进士不是武进士,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尤其是李晔这个把总兼世袭千户,简直jue得头皮发麻。
先头屋子里那地方狭小,女真人占了人数优势,一个个又悍不畏死,竟是被三个人先后抢出屋子来。当李晔和几个李家家丁解决了三个人之后,这才发现汪孚林不在屋子里,那时候的惊恐交加就别提了。这要是让去年的三甲传胪死在抚顺关城。那得是多大的事端?结果倒好,汪孚林虽说满身血迹。显然活蹦乱跳的,不好的反而是那三个还不知道死活的女真人!
呆滞过后,总算还是和汪孚林打交道最多的李晔硬着头皮上来问道:“汪公子,这些人不曾伤了你吧?”
“没事,不过你最好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不过有没有活口恐怕都没用,觉昌安的兄弟子孙不会相信是他们祖孙相残,建州女真的其他族酋只怕也不会相信。这次的事情只怕是够呛……”
李晔这才想到接下来还会有超级大的麻烦,脸色僵了的同时,心里更是第一次破口大骂李如松,好端端的放努尔哈赤一个女真人带着家丁跑来抚顺关干什么!而几个家丁脸上的表情同样好不到哪去,大帅父子分明挺看重的努尔哈赤与其祖父觉昌安来了个同归于尽,接下来是觉昌安的护卫发疯,搞得他们灰头土脸,总算是没伤着汪孚林,否则他们回去根本没法交差。这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汪孚林夫妻匪夷所思的战斗力了,立刻合jì着准备往回送消息。
于是,距离第一拨信使把消息送回沈阳,仅仅是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第二拨又两个信使就再次出发了。而这一拨信使赶起路来,却比之前那一拨更加彻底,马匹跑死了算数,竟是不到一个半时辰就已经追上了前头一行人,抵达沈阳只不过用了不到三个时辰。当前后两个出人意liào的消息传到李如松耳中时,饶是这位辽东总兵府的长公子算得上战功赫赫,机智百出,也觉得脑袋一阵阵发胀。
汪孚林那边没管好那个小的,以至于人跑了,几个人出去追,又把觉昌安给扣在了抚顺关,这就算其中有什么猫腻,但总体来说,从道理上也还是说得过去的……可觉昌安和努尔哈赤祖孙俩闹的这一出是什么鬼?
可在最初觉得不可思议之后,李如松立刻急匆匆命心腹前去整备家丁,而后又速召沈阳守备,又命人去通知平虏堡的沈阳游击,进而直报协守辽阳副总兵曹簋进入战备的时候,他却意识到了,觉昌安恐怕已经明白了他父子的某些用意,因此趁着这次出事的机huì,打算不顾血缘亲情斩草除根,然hòu到时候只要抓住一个什么理由,他们父子总不能因为人家祖孙相残而真的对一心输诚的觉昌安如何。
大概觉昌安根本没想到,会被十五岁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孙子豁出命来拉了陪葬!
可即便想通了这个,他不禁头痛回去如何向父亲李成梁交待,但更担心的还是抚顺关即将面临的危局。尽管觉昌安所部在建州女真诸部当中绝对算不上很强势,可万一真的因此而举哀兵,那抚顺关要立刻增兵不说,其他各处也要立刻做好准备!
抚顺马市的交易刚刚结束,明军便开始照例清场。从表面上看来,这仿佛和从前三日一市的惯例没有任何不同,官军照样会动不动索贿,又或者骂骂咧咧,抱怨连天。可是,站在抚顺关城东门,也就是马市西门上方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底下的商人陆续进城,看着那些女真人陆续从马市东门离去的几个人,却全都是捏了一把汗。
事情发生得突然,粗略估计,今天逗留在抚顺马市的交易者,约摸能有五六百,万一消息没能封锁住而散布开来,从而在抚顺马市引起骚乱,纵使最终官军将其完全扑灭,损失倒在其次,可只要被人逃出去,那整个建州女真一定会动乱连场,乃至于南关海西女真哈达部,北关海西女真叶赫部,全都会受到相应的震动,那时候就真的是莫大的动荡了!
汪孚林和沈懋学没有和守将们站在一起,而是单独站在城墙角落。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汪孚林是存心过去看看情况的,所以被卷了进qù,沈懋学却正好错过。可眼下不管是谁,全都没去想已经发生的事会如何收拾善后,全都在那担心沈有容那一行人的安危。
沈懋学更是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道:“士弘从小就是个犟脾气,人家三字经读就读了,偏偏他却话最多,喜欢东问西问,后来又喜欢看三国,最是羡慕那些上阵拼杀的大将,对科举却没什么那兴趣。”
“沈家这么多年来,作为一方缙绅,从来都是务实地读书科举,他这性子不知道让爹和大哥伤了多少脑筋,可就因为我一念之差,让他能够得偿心愿学武,读兵法,这次又借口陪我上京赶考跟了出来,我这次落榜,说是想游历九边,其实不过是为了散心,他却沿途记这个画那个,那模yàng就仿佛真的想将来做个跃马横刀的大将……那时候看到他把头发给剃了的时候,我简直想狠狠揍他一顿,哪有这样胡闹的!”
“沈兄……”
“和你没关xì,是我忘了他的脾气,带了他出来却没看好他。”沈懋学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连嘴唇都不见多少血色,“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和李家那些家丁厮混在一起,学女真人那些方言,打听女真人的习俗,也打听过被掳掠的辽东军民在女真会怎么样……要不是什么都清楚,他也不至于那么毅然决然就一定要去。大牛和阿虎都是沈家的世仆,一个是士弘的奶哥哥,一个是我乳娘的小儿子。真要出什么事,我回去何止对不起我大哥一个?”
汪孚林被沈懋学这么一说,心情就更加沉重了:“李二龙和赵三麻,都是我之前考乡试的时候在南京认识的,从前在胡梅林胡部堂那儿当过兵,打过倭寇,虽说不如戚家军那样战无不胜威名赫赫,却也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好男儿,而后被遣散,朝廷就不管他们了,他们也没过上什么富足的日子,我许诺让他们能够不用去赶车抬轿过后半生,把镖局开到了南京,他们这才跟了我。要是他们不能完完好好地回来,我怕是这辈子都不敢去南京了。钟南风那些兄弟,在杭州把镖局经营得红红火火,走上了正路,一直都惦记着他们的把头,要是人不能回来,我真不知道该在呢么向他们交代。”
汪孚林说到这里,一样苦笑不已,随即又扭头看向了那边正在交谈的赵德铭和李晔:“而且,算一算我到了这抚顺关后,前前后后折腾出多少事?此次之后,恐怕我就要被列为辽东最不受欢迎的人士了。”
饶是沈懋学心情郁结,此时仍是不由自主被逗笑了。两人回首望向西面,就只见一轮红日缓缓落下,黑夜眼看就要来临了。
“明天就是第九天了。”汪孚林低声念叨了一句,双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看着天边渐jiàn跃升起的那颗星星,“只希望老天爷开点眼,吉人自有天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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