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祯的回答,苏辂心花怒放。
他就喜欢这种老板,给个建议就接受,安排起工作来一点都不含糊。
而且绝不安排他去做!
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他什么都不知道。
苏辂起身告退,不忘把装点心的空盘拿走。
这是他三哥斥巨资买的一整套餐具,值好几幅送子观音,要是少了一件他三哥估计得忧愁好几天:说好的一整套餐具,少一碗,少一筷,都不是一整套,更何况是少那么大一个盘子!
苏辂走出门口,才想起自己不认得回资善堂的路。
苏辂正要腆着脸回去找赵祯要个人给自己领路,便见李宪已经等候在外头,显见是贴心的赵仲鍼派来给他领路的。
“谢啦。”苏辂迈步上前,熟练地点击一键追随键,随口问起李宪是哪里人。
李宪恭敬答道:“小的开封祥符人。”
苏辂不太清楚开封祥符在哪,不过听着离开封挺近,没想到天子脚下还有人把孩子送进宫伺候人。他没有多问,只有来有往地说道:“我是眉州眉山人。”
李宪每日为苏辂领路,与他早就熟悉了,两人一路闲聊着往资善堂走。
相比从前接触过的达官贵人,李宪发现苏辂对他的态度很随和,既不会因为他身体残缺而轻视他,也不会因为他是赵仲鍼近人笼络他,只把他当个寻常人来对待。
有时候李宪觉得苏辂连对待赵仲鍼也一样。
天底下的人在苏辂眼里似乎没多大不同,人人都是一个样,分不出个高低来。
李宪一路应和着苏辂的话,顺利将人送回资善堂。
苏辂带着空盘回到他们三个人独占的教室里头,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跟赵仲鍼诉起苦来,说欧阳修他们真不是人,不仅分光了他的点心,还要轮流跟他夸点心有多好吃!
赵仲鍼被他的话给说得心头直跳,忙往外头看了看,确定一会要讲学的先生没突然出现才放下心来。他把自己特意为苏辂留下的几块点心给取出来,满脸无语地说道:“叫你非担心我们吃光了,还特地端着去吃!”
苏辂说道:“那是我没经验,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
赵仲鍼说道:“你管管自己的嘴巴,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宫里可不比宫外。”
王雱也在旁边点头,他就没见过谁敢在背后这么诋毁官家以及几个天子近臣的,这是一口气把目前天底下最说得上话的几个人给横扫过去了!
苏辂没想到赵仲鍼和王雱这么讲义气,还把每样点心都给他留了一块,自是十分感动地说:“你们又不会去告状!我听人说,一起在背后诋毁诋毁别人,有助于增进彼此的感情!”
赵仲鍼说道:“你这都是哪听来的歪理,子曰:‘非礼勿言’,你若是不收敛些,早晚有你好受。”
“这我晓得。”苏辂听了连连点头,又与赵仲鍼两人讲起自己在成都府的趣事,当初他好兄弟李绍在背后吐槽夫子,被范百福当场抓获,罚抄了好几遍《论语》的颜渊篇。
他也是回头后特意翻了翻,才知晓颜渊篇头一句就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读书人罚起学生来,真是拐着弯儿教育人啊!
赵仲鍼听了,却关注到另一个重点。
苏辂在成都府居然还有一个好兄弟!
万万没想到,苏辂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止他一个!
赵仲鍼下学归去,心里头还闷闷的,弄得高氏都有些稀奇,问他是不是在资善堂遇到了什么事。
少年人的心事,怎么可能会和父母说,赵仲鍼摇摇头说没什么。
高氏没追问到底,只在赵仲鍼回房读书后询问起赵仲鍼身边之人来。
底下的人自是不好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资善堂中发生的事都给高氏讲了。他们不能私自揣测主子的想法,所以只是把赵仲鍼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讲出来。
高氏得知苏辂被赵祯召见了,心中有些惊讶。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居然有这样的能耐?要知道哪怕是京中各家子弟,也不一定能单独觐见官家,顶多只是被家中长辈领过去打个招呼!
这个苏辂,不简单啊!
等听到赵仲鍼听苏辂讲了在成都府与李绍往来之事便怏怏不乐,高氏有些莞尔。
她儿子到底是个少年人,头一次交上这么投缘的朋友,听说对方还有另一个好友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既然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儿,高氏便也放下心来,不再担忧儿子是不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
另一边,苏辂也回到了家里。
苏辂屁颠屁颠跑他爹书房里,神神秘秘地问他爹:“爹,你知道我今天做了啥吗?”
苏涣瞅他一眼,见他一脸得瑟,显见是做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故意说道:“你把先生气跑了,人家跑去告御状?”
苏辂当即怒了,瞪眼说道:“你就不能盼着儿子点好的?”
苏涣慢悠悠地说道:“那也要看是哪个儿子。”
苏辂觉得没趣,便直接把自己干的大事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给苏涣说了。他高兴地说道:“没想到官家这么好说话,真是个从善如流的明君啊!”
苏涣无言以对。
人家愿意听他的话就叫从善如流的明君,要是不听是不是就是昏君了?
不过苏辂讲的这个遗传学理论十分陌生,苏涣这个当爹的根本没听过,马上让苏辂坐下来好好讲解一番,顺便叫他把重点部分当场写下来。
这小子胆子太大了,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先和他说一声,把那份立项书在他这边留个底!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没声没息地捣鼓出这么个玩意就敢呈到御前去,万一犯了什么忌讳找谁说理去?
别以为官家仁厚就不在意这些,当初王安石殿试时就因为一句“孺子其朋”给挪后了几名。原因是“孺子其朋”是长辈教育晚辈的话,王安石在策论里用这句话来讲述为君之道,叫官家心里不舒坦了!
苏涣给苏辂讲了这个例子,叮嘱苏辂以后要搞什么事记得先给亲爹讲讲。
一来,他好歹有那么多年为官经验,可以帮忙把把关。
二来,他这个亲爹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回头别人问起时该怎么收场?
这小子,真是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