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溪然的软硬兼施下,仵晓晨不得已搬进了她的宿舍。
苏无殇帮忙到了很晚,总算把一切收拾妥当,他趁着花溪然去卫生间的空挡,抱歉的对仵晓晨说道:“今晚你就和小然挤一挤,明天我会请装潢公司来把隔壁的墙面打通,然后把这里重新布置一下。”
“其实我打地铺就可以,没必要那么麻烦的。”
苏无殇微笑道:“难道你要打四年地铺吗?就算你愿意,小然也肯定不同意。她啊,除了霸道顽固以外,还出奇的护短。既然她认定了你这个朋友,就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仵晓晨轻轻扯起了嘴角,却有点担心地问道:“花溪然她……明天不去军训吗?”
苏无殇望着卫生间的塑钢门,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卸了妆就不敢见任何人,根本没办法参加军训。”
“她今天也有稍微提过,那是一种被称为‘卸妆恐惧症’的精神疾病吧。”仵晓晨蹙眉道:“可是,为什么会患上这样的病呢?应该是有什么理由的吧?”
苏无殇长长地一叹,苦笑道:“或许,是因为我吧。”
“什么意思?”
“小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长得很可爱,头脑很聪明,更难得的是有股大无畏的勇气。可是,自从我进入花家以后,她就渐渐变了,变得不思进取、偷懒懈怠。你大概不会相信,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十多年的我,竟然已经想象不出她素颜的样子了。也许因为我获得了比较多的表扬和称赞,所以让她从一开始的压力大慢慢变成了自暴自弃,甚至患上了这么奇怪的病症……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如果我可以表现的差劲一些,或许她就不会这样。但是,等我发现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只能竭尽所能的去保护她、照顾她、弥补她……”
仵晓晨闻言也跟着叹息道:“优秀并不是你的错,不过这么看起来,大家族也没多好嘛,你们虽然有钱有势,但是好像并不怎么快乐。相比起来,我倒是挺庆幸自己能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了。”
花溪然从卫生间出来,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问道:“你们刚才一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该不会是说我坏话呢吧?”
苏无殇好笑地道:“是啊,正说让她以后好好替我看管着你呢。”
花溪然不满地道:“什么叫看管!我又不是犯人!”
“好好,不是看管,是看护……”苏无殇抢在花溪然爆发之前,忙声道:“我先回房间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晓晨还要军训呢。”
看着某人一溜烟消失的背影,花溪然嘟囔道:“算你跑得快。”
她关好门,对仵晓晨说道:“你先去洗澡吧,我卸妆比较慢,得费点功夫。”
“那我出来的时候怎么办,需要闭着眼睛吗?”
“哈?”花溪然满头问号地茫然道:“什么怎么办?”
仵晓晨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为什么有时候一点就透,有时候却迟钝到让人抓狂啊。
她无奈地说道:“你不是卸了妆就不敢见人吗?”
“啊这个喔……”花溪然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咱俩共处一室,我还能每晚躲着你呀。放心啦,别人不能看我的素颜,但是你可以,因为你是我认可的朋友嘛。”
仵晓晨不屑地轻嗤道:“说得好像你给了我多大的恩赐似的,要不要我应景的来句‘谢主隆恩’啊?”
“自从八岁以后,就没人见过我素颜。我哥、爸妈他们做梦都想知道这层粉下面的脸是什么样子,现在给你看你竟然还不稀罕,真是让我伤心。”
“反正肯定是长残了,不然你也不会得了那种怪……”仵晓晨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戳到了她的痛处,连忙真诚地说道:“对不起啊,我是无意的。”
花溪然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以来,我唯一学到的本事就是‘厚脸功’,就你那点微末的道行还破不了我的神功,再说其实我……哎呀,反正一会你就知道了,现在赶快去洗澡吧。”
仵晓晨进入卫生间之前还担忧的偷瞄了花溪然一眼,直觉她确实没有在意才放下心。
花溪然坐在梳妆台前,摘下了翻版鸟巢的假发,拿起卸妆油在脸上擦拭起来,如浸在红酒中的浮冰似的女声低低地呢喃道:“仵晓晨,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仵晓晨从卫生间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
如墨色瀑布般柔顺的垂地长发撞入眼帘,她强忍住差点夺口而出的惊呼,下意识的往镜子中望去,瞳孔蓦地狠狠紧缩。
菱形的镜子中映着的是足以令日月都为之失色的容颜,再华丽的词藻也无法匹配得上她的美好。她一身冰肌玉骨,五官若盛春薄樱,墨色的长发随意的别在耳后,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如同沉淀了万年的山巅霜雪,在最接近天空的荒原俯瞰着沧海桑田,冷傲神秘,却又有着一抹淡淡的孤寂。
觉察到仵晓晨似乎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征兆,某不良女忽然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倾身凑到她耳边,用清冷中夹杂着蛊惑的音调缓缓地道:“你说,我有没有长残呢……”
仵晓晨刚刚正常的呼吸又出现了几秒的停顿,她目光呆滞,吭哧吭哧了很久,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花花……花花……花……溪然?”
看到她这么有趣的反应,花溪然终于忍不住扑哧爆笑出声,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说道:“被吓到了吧,看你还敢不敢说我长残了!”
其实,仙女有了人气儿的那一瞬间,还是挺幻灭的。
仵晓晨被她惊天地泣鬼神的狂笑唤回了正常的思考能力,无数个如飞刀一样的白眼狂甩过去,万分鄙视地冷声道:“自恋狂。”
“哎呀,接受能力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你。”花溪然拍着她的肩膀,一副赞赏的表情。
仵晓晨不客气地拍掉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不过你长得确实不错,有这种等级的皮囊,自恋点也无可厚非。”
“你这是在夸我吗?为什么我感觉那么奇怪呢?”
仵晓晨瞥了她一眼,自顾爬到了床上,不耐地道:“还不去洗澡,害我明天军训迟到的话,我就把你照片发布到婚恋交友网上去!”
花溪然一脸小媳妇的受气模样,踏着小碎步挪到了卫生间的门口,临关门的时候还弱弱地问了一句:“能发化了妆的照片吗?”
“你做梦!”
“好嘛,最多明天拽你起床就是啦!”花溪然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拧开了蓬蓬头,随着水声欢快地哼道:“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你遇见了千万要躲开。走过了一村又一寨,小和尚暗思揣
,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老和尚悄悄告徒弟,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小和尚吓得赶紧跑……”
听着那欢快到不行的歌声,仵晓晨终于受不了了,她咻地跳起来,虎躯一震,对着卫生间大吼道:“花溪然,你是不是想死!”
感受到身边的阵阵阴风,花溪然缩了缩脖子,把热水调多了一点,怕怕地道:“呜呜,伴她如伴虎呀。”
花溪然把俩拖鞋随脚一甩,爬进暖哄哄的被窝的时候,仵晓晨还醒着,她忽然说道:“所以,你根本没有什么‘卸妆恐惧症’吧。”
花溪然强行把被子拽过来很多,哼哼唧唧的扭了半天,总算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她才舒了一口气说道:“如你所见,我健康的很。”
“那么,为什么?”
“你不觉得,如果我一直用素颜示人,花家的大门恐怕早就被求婚的人给挤烂了。”
仵晓晨轻叹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么我就不问。”
花溪然惊讶于她敏锐的洞察力,只好窘迫地解释道:“大概就是种种种种的原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有空的时候,我会全部告诉你的,毕竟还有很多需要你帮忙掩护的地方呢。”
“你哥知道吗?”
“最主要的就是不能让他知道。”
“所以你确实是因为他,才‘患上’卸妆恐惧症的。”
“嗯。”花溪然瞌眸呢喃道:“因为我也想要补偿他啊,如果爸妈能多关注他一点,也许他就可以稍微幸福一点了吧。”
十四年前,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她到现在还记得分明。
“你们真是一对有够白痴的兄妹。”仵晓晨背过身,咕哝道:“我睡了,晚安。还有,不准偷偷抢我被子!”
花溪然可怜兮兮地道:“唔……人家怕冷嘛,不抢被子就得抢你身子了……”
仵晓晨懒得和她打口水战,死死拽着被角酝酿睡意去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