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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吴肖三也是饿极了,狼恶虎恶不如饿恶啊!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村外一阵锣鼓响,由远而近的锣鼓声,人的喊叫声一阵比一阵响,阵势也一阵比一阵子大,就像是千军万马向这里拥来:“土匪又来抢粮食了,不叫人活命啦——”“七里铺来土匪啦——”“乡亲们赶快去啊——”“杀土匪啊!”
众警察别看刚才还没有一点儿精神,这会儿吓得来精神了,一块儿都站了起来,拿枪的拿枪,上刺刀的上刺刀,检查子弹的检查子弹,如临大敌一般。
吴肖三也是吃了一惊,赶紧叫几个警察把住大门,别叫红枪会员冲进来。又叫几个警察上了房,占领了柴龙家的房顶。
柴龙这个时候更不慌了,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他就是要瞧瞧伪警察的热闹。
不一会儿,人们的喊声更响了,巨大的声势中,似乎附近村子的红枪会也都冲进了七里铺村。一个警察慌张地进来报告说:“了不得了,吴队长,挡不住了。红枪会足有上万人啊!我们甭想冲出去了。”
吴肖三还算聪明,对警察们说:“弟兄们,千万不要开枪!开了枪就麻烦了!”他先把自己的枪插进了腰里。
警察们不敢开枪,可是也阻挡不住潮水般的红枪会员。不一会儿,在李少卿,五里铺的刘老头,还有三里铺的田老汉的带领下,众红枪会员冲进了院子。院子外面更是不用说,早就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红枪会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红枪会员早就对这些汉奸、伪警察有气,一齐大呼道:“杀死这些警察——”“杀死这些汉奸——”“还来抢我们的粮食,我们都没吃的了。”“他们不叫我们活命,他们也别活命——”
吴肖三到了这个时候,头上的汗就下来了,真要叫红枪会杀死在这里,那也说不定啊!这本来就是一些饿急了眼的老百姓,无法无天的,给他们说什么也说不清啊!解铃还得系铃人,他只能是抓住柴龙这个救命稻草不放,人肯定是他叫来的,只有他才能摆平这些事情。
吴肖三只好低声下气地走到了柴龙的跟前,涎着脸巴结地说:“柴会长啊,我们这次来,就当什么事也没有,粮食的事儿咱就不提了好不好!?我只想,你能平安地把我们送回聊城城里就行啦。”
柴龙平静地说:“红枪会的事情我管不了,他们看着不平,跑来喊喊这是他们的事儿。都是一些快饿死的人了,你和他们较得什么劲啊!”
吴肖三却是抓着柴龙的袖子不放手:“我那小爷爷啊,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怪可怜的,上有老,下有小,迫不得已,才当这份差。说实话吧,我也是青红帮的人,黄金池也是我的师傅,看在青红帮的面子上,拉愚兄一把吧!”
一听说吴肖三也是青红帮的人,柴龙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吴队长啊,你怎么不早说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好了,我给红枪会说说,能不能放你们一码。”
柴龙这才拉着吴肖三的手,到了外面,对李少卿说:“红枪会的弟兄们呀,这是我的朋友吴队长,能不能放他们回去?”
李少卿看了柴龙一眼,然后对身后的红枪会员们喊道:“红枪会的会友们,这些警察为非作歹,成天到我们这里来催粮派款,也不管我们的死活,压迫得我们没有活路,能不能放了他们啊?”
“不行!不行!”“杀了他们,绝了后患!”“留着这些坏蛋们干什么,白白糟蹋了粮食。”“叫他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柴龙对吴肖三摊开了两手说:“看看吧,他们不听我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吴肖三知道,这是柴龙在和李少卿演双簧戏,分明是耍戏着自己玩。但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什么办法,真是小命攥在他们手里,千万人的刀枪杀死几个警察,就和捻死几只蚂蚁差不多。
吴肖三只得拱着手对众红枪会员们说:“乡亲们,乡亲们,求求你们了。求你们手下留情,放过我们这些小警察吧!以后再也不敢到七里铺来了。”
吴肖三的那些小警察,一看队长都这样了,自己的面子也就不叫面子了。赶紧跟在队长后面七嘴八舌地求饶说:“是!是!是!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到七里铺来了。”“求求好汉刀下留情,留下我们一条小命。”
刘老头大喊道:“光七里铺吗,你们五里铺也不能去。”
吴肖三和那些小警察急忙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五里铺也不去。”
后边又有人喊了:“三里井、也庄、老柳头、白庄、墩台王也不能去。”
吴肖三和小警察们也只得喊着:“是是是,好好好,这些村子都不去了。”
柴龙假惺惺地对李少卿说:“你们说的这些条件都答应了,是不是放他们回去啊!”
“这不行,”李少卿拿开糖了,“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后面的红枪会员又七嘴八舌地说:“是呀,这些警察说话,就和放屁一样,不能拿着他们的话当人话。”“必须立下字据。”“拿着软话糊弄我们老百姓,我们都不信了。”“不立字据,就杀了他们。”
柴龙也对吴肖三说:“不立个字据怕走不了人。还是抓紧写几个字吧,夜长梦多啊,他们要是变了卦,就不好办了。”
在红枪会的刀枪林立之下,吴肖三只好写下了村下之盟,发誓以后警察队再也不来这几个村催粮派款,然后签名按手印。
李少卿这才手一抬,这些红枪会员们闪开了一条道,放警察们过去。
吴肖三心眼多,领着这二十来个警察从红枪会的枪尖刀口下钻了出来,但他还是不放心,紧紧地抓住柴龙的手不放。柴龙说:“吴队长啊,你们都出来了,还抓着我干什么?”
吴队长心想,别糊弄傻小子了,这其实都是你一手策划的,还在这里装没事人一样。但是脸上还是笑嘻嘻地说:“柴贤弟呀,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说实话,我对这些红枪会不放心,还是有你在身边,心里才踏实。”
柴龙想,这分明是抓着我当人质啊,但是自己没有短处在他手里,量他也不敢怎么的?但是自己单枪匹马的,还是离他远一点好。柴龙对吴队长说:“柴队长啊,我连早饭都没有吃,早就饿得走不动了,不能再送你们了,实在抱歉!”
吴队长赶紧一笑说:“柴会长呀,你真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本来以为到你这里混碗饭吃,可是连一碗稀汤都没喝上。好了,我豁上了,请你送我们一程,我管饭。”
李少卿看着柴龙扣在他们手里,哪能放心得下,就对柴龙说:“柴会长,你不能跟他们去。”
但是此时,柴龙的手脖子紧紧地抓在吴肖三的手上,却是动弹不的。吴肖三是土匪出身,还是有些功夫的,只要是手脖子攥在他手里,甭想挣脱得了。
柴龙心里有数,想这个吴肖三,也尿不出一丈二的泡来,就对李少卿说:“没事的,这是我大哥,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柴龙和这队警察慢慢地走出了红枪会的警戒线。
刚才伪警察们是惊得一阵子精神,这会儿危险消除了,这才觉得饿神来了,一个个是饥肠辘辘,浑身饿透了气,再加上太阳一晒,半洼地里连口水也没有,又饿又渴又累,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恨不能都歪筐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北关,这里有一个包子铺。人在饿急了的时候,鼻子上的嗅觉神经就特别地灵敏,这些警察们一下子就都歪倒在包子铺门口了,是一步也不想走了。
店掌柜一声吆喝:“新出笼的包子哟,大肉的包子哟,又香又甜的包子哟——”
这一喊,警察的眼睛更是直了,恨不能都成豆鸡眼了,一起往热气腾腾的包子上瞧,舌头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老长。
真是红枪会说的,这个吴肖三说话就等于放屁一样,刚说的话又忘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讹柴龙一下。“我说柴会长啊,弟兄们跟着你受了这一阵子惊吓,被你害惨了。咱说句实话吧,你要是管弟兄们一顿包子,咱以前的帐一笔勾销。你要是不管我们这一顿饭吃,对不起,咱就到日本人那里说话!”
柴龙心话,这个吴肖三说话真就等于狗放屁,刚说的话又忘了。我柴龙是吃窝窝头长大的,也不是吓大的。但是对付这个两面三刀,又尖又滑的吴肖三,还得沉住气,柴龙只得笑着对他说:“吴大哥呀,我要是能管得起你这顿饭,还至于早上饭都没吃吗?”
“那你就赊一顿包子给我们吃?”
“那还不是我拿钱吗?就凭我三根筋挑着一个头,上哪里摸包子钱去,怎么能还得了他们。”
对待柴龙这样软硬不吃的“铁公鸡”,吴肖三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柴龙啊柴会长,我算没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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